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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

亡命徒之春

奥尔洛夫上尉总以为屈斯特林的春天会比莫斯科暖和一些。

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因为不论他们走到哪里,春天带给他们的都是一样的寒冷,好在他和他手下的那群孩子们早已熟悉了这样糟心的倒春寒,他们自这样的环境中出生,继承了祖辈们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优秀基因,他们在皑皑的白雪中成长,裹挟着冰碴的寒风则是他们最忠实的玩伴。他们从不畏惧风雪,他们比那些抱怨天寒地冻的德国佬更加有骨气,更加有血性,但现在,就算是他们之中意志最为坚定的军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恐怕也要忍不住抱怨几句了。

在刚才发生的一次交战中,上尉和暂时交由他指挥的第117排同团里走散了,无线电又因为温差过大而有些失灵,信号断断续续的,根本联系不上任何人,此刻他们行进在满是弹坑的战场上,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着,试图寻找尚未走远的团部。光是从战后战场的情况来看,都足以对之前在此处发生的交火之惨烈程度窥见一斑,这里的土地和天空一样都是沉闷的灰色,烧毁的战车随处可见,稍远的地方有一处小镇,一个钟头前那儿还是德军的地盘,但现在他们已经撤了出去,徒留下满是弹孔的墙壁、残破不堪的房屋,以及尚未燃尽的火苗还在坍塌的房梁下面无力地扑腾着、苟且着,妄图在燃烧殆尽之前最后抛出几点哔啵作响的火星。

战场上很安静,只有风从两辆装甲车的残骸间挤过时,偶尔会发出几道瘆人的尖啸——太安静了,安静得叫老上尉不由地感到十分毛骨悚然,下意识进入了高度警戒的状态,就连脊柱都是紧绷着的,生怕会遭遇突如其来的敌袭,但与他同行的年轻人们可不这么认为。

或许是仗打得太顺利了,117排当中充斥着一种活跃轻松的气氛,士兵们按照上尉的命令,以班为单位,班与班间相隔大概5米左右的距离,贴着可以进行隐蔽的障碍物,沿公路戒备着前进,但他们只是把枪随意地挎在肩上,背包里的饭盒随着走路时的起伏叮铃哐啷地响着,他们放松地相互攀谈,甚至还向临近的战友喊话闲扯,奥尔洛夫时不时就能听见有猖獗的笑声从人群当中爆发出来,这让他头疼不已。

“117排全体将士听令!”他清了清嗓子,用新的指令盖过了他们散漫的说笑,“向东北方向的房区移动,我们在那里休整五分钟,然后继续前进。”

话音刚落,士兵中间又传出了一阵兴奋的骚动,却被老上尉严厉地喝止了。士兵们的热情被奥尔洛夫生生泼了一盆冷水,慢慢地也就消退下去了,只有走在他附近负责警戒的那个年轻的少尉对此还有些不满。少尉个子不高,黑瘦黑瘦的,生着一头焦黄色的头发和一双蔚蓝的眼睛,尖削的面孔看上去还带着一分尚未脱去的稚嫩,年龄应该不会超过25岁。

他背着枪,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遭的环境,一边稍微朝奥尔洛夫靠过来了一些。“奥尔洛夫副团长,”他说着,微微侧过头,斜睨着老上尉,“恕我直言,您是不是有些太神经过敏了?德军的部队已经被我们击溃并且逃散了,大部分战车也已被我们炸毁,他们不可能有那个精力和能力再凭空冒出来袭击我们。”他的措辞很尊敬,但语气中依旧透露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佻,似乎也不太把奥尔洛夫放在眼里。

“你叫什么名字?”老上尉没有急着呵斥他,只是平静地问他道。

“谢尔盖·格鲁别夫,长官。”

“格鲁别夫少尉,你知不知道之前在这里与第二装甲营交战的敌人隶属于德军的哪个部队?”

“不知道,怎么了?”少尉的眼神清澈得像是西伯利亚的雪原,理直气壮地回答了他,这种程度的单纯,在老上尉看来,放在以前的军队里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就请你多学习学习吧。”他毫不客气地嗤笑道,“只要你对那些穿着德军制服的尸体稍加留意,便不难发现他们来自第34装甲旅。既然你连这么显而易见的细节都无法观察出来,那么又是谁给你的自信驱使你说出‘他们不可能有那个精力和能力再凭空冒出来袭击我们’这种话的?”

“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奥尔洛夫上尉!”年轻人当然受不了这样的说教,他面红耳赤地同对方争辩着,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安到他脖子上,“他们已经溃退了,连迫击炮都留在原地来不及带走,除非他们被冻傻了,还想着把这些枪炮拿回去,不然他们根本不可能再冒险回来!”

“只要他们之中尚有十人幸存,只要他们手上还有几杆能用的步枪,甚至是手枪,倘若他们没来得及跟随大部队撤退,光是在前面的房屋里面埋伏起来,都足以和我们展开一场有来有回的巷战,我的同志!”奥尔洛夫不耐烦地抬起军帽,将几缕散在额前的发丝重新压回了帽檐下边,似乎不愿意再多和他争论什么,将头偏向了一边,“少尉同志,我想你应该不会否认这个观点:掉队的情况下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他话还没说完,他们左前方的一班里突然迸发出了一阵极为反常的喧闹声。

“九点钟方向有敌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士兵们马上进入了警戒状态,有的就近寻找掩体,有的直接在路边的高草丛里卧倒下来,把枪从肩上拿下,打开了保险栓。

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了,每个人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紧地绷了起来,他们屏息凝神,或是透过瞄准镜,或是直接用肉眼观察着九点钟方向上的情况。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没有人开枪。奥尔洛夫和少尉在一片草丛后面伏下身,同样紧张地注视着那所谓发现敌袭的地方。九点钟方向上的地形极为空旷,几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孤零零地停着一辆灰黑色的德军战术车,在那辆车的旁边,是一个两英尺深的弹坑。

显然这辆车和车上的人都没能从空军轮番的轰炸中幸免,将他们自己永远地留在了这片战场上,但无论如何,它现在都成为了一个极其不错的掩体,而一班发现的敌袭此刻极有可能就隐藏在这辆车后头。于是,奥尔洛夫朝格鲁别夫少尉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弓着身子,迅速转移到一班所在的阵地。

到达掩体背后,他径直询问一班的班长在哪里,请他过来汇报情况。过不一会儿,灰头土脸的班长从旁边的装甲车后面跑了过来:“报告,我们发现九点钟方向有几名德军士兵在跑步前进,他们在被我们发现后躲到了50米处的车辆残骸后面。”

听完他的汇报,奥尔洛夫再一次看向那辆被熏得焦黑的战车,它依旧静静地停在那里,车胎都已经瘪了下去,驾驶座的车门半敞开着,司机的一条腿从门下露出来,耷拉在车架上,随着呼啸的风轻轻地摆动着。它的一切都是死的,无论是车辆本身还是面目全非的尸体,无一不在昭告着那里除了死亡之外,空无一物。

稍加思索,他用手势向117排下达了一个极其简明的指令——一班全体跟他一起向目标掩体靠近,二班和三班留在原地警戒四周。虽然这些年轻人行军时有点散漫,但关键时刻倒也靠得住,他们娴熟地组成了两个小分队,端着枪,从两个方向同时朝那辆战车逼过去,老上尉加入了其中一个小队,带头走在最前面,也把配枪从腰包里拔了出来,上好膛,随时准备开火。随着和战车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老上尉的心也逐渐悬了起来,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这使得他心里除了对于未知的恐惧,还多了一层出于本能的亢奋。终于,他们抵达了目标掩体前方,士兵们各就各位,只待奥尔洛夫一下达指令,他们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将藏匿在掩体背后的敌人团团围住。

奥尔洛夫深吸一口气,倒数了三个数,下达了行动指令。顷刻间,他的身边响起了极为杂乱的脚步声,士兵们把整个战车围住,架起枪,却惊奇地发现,在他们以为有人藏匿的掩体背后什么都没有。

见状,老上尉下意识认为他们是中了敌人的计谋,立马要求一班向他们身后可能遭遇敌袭的方向执行分散警戒并确认周遭情况,而他则蹲了下来,偏着头,从严重变形的车门所挤出来的罅隙里仔细检查着车内的情况。除了驾驶座上的司机,车的后座上还载着一具尸体,那应该是一名陆军军官,军衔是上校级别的,他瘫倒在皮革座椅上,双目微睁,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在光线的照射下,折射出一抹惨淡无力的苍白,一根自前挡风玻璃贯穿进来的铁杆刺穿了他的左胸,甚至是连着他胸前的那枚铁十字勋章一起完完全全地穿透过去,扎进了他身后的靠背里。干涸的鲜血染红了他灰色的军装和黑色的座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名军官还竭尽全力延展他的右臂,似乎是想要在炸弹落下来的那一刻推开车门逃出生天,可惜命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老上尉微微摇着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正要站起身,他那双灵敏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响动,像是某人虚弱的咳嗽声,那丝响动在静谧的空气里被听觉无限地放大,大到他甚至能够很清晰地辨认出它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那既不是他的士兵弄出来的动静,也不是什么风在作祟,而是来自于他面前这辆战车的后座!于是他立刻又俯下身来,瞪大眼睛往车内看,格鲁别夫少尉很快也反应了过来,端着枪紧跟着他蹲下身,将枪口对准了车里的那名德军军官。

令人感到震惊的是,那个被奥尔洛夫认定是“尸体”的军官并没有死透,他那双原本直勾勾盯着正前方的蓝眸此刻正偏斜过来,透过罅隙,冷冷地瞥着他们。他望着奥尔洛夫,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只是吐出了几口殷红的鲜血。格鲁别夫将手指扣在扳机上,打算不由分说地给这名军官一个痛快,却被老上尉制止了。

“格鲁别夫同志,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个人有话想说吗?”和所有的斯拉夫人一样,奥尔洛夫不太喜欢德国人,可以说是对他们恨之入骨,但出于对敌手的尊重和身为军人所需遵守的道德底线,他还是愿意抽出几秒钟看看这个军官究竟想作什么妖,“我们又不是杀红了眼的土匪,还是最后给他一个表达的机会吧。”即便语言不通,军官还是能从肢体动作上理解他的敌人们在争执些什么,他说不出话,只好用眼神对奥尔洛夫表示了感谢,然后,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他弯曲右臂,在制服的右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只巴掌大的小本子,伸长胳膊,将它从那个小小的罅隙里塞了出来。

奥尔洛夫拾起掉在地上的本子,那很明显是德军统一配发的速记本,黑色封皮的中央用烫金工艺印着他们的徽记,这本速记本很新,大概是它的持有者最近刚刚从后勤处得到的。老上尉翻开速记本,里面用钢笔密密麻麻写满了好几页的德文,可老上尉压根没学过也看不懂德文单词。他迷茫地抬起头,想向那个把本子托付给他的德国军官求助,却发现刚才的行动似乎已经耗尽了对方的最后一丝生气,他的身体彻底瘫软下去,眼神也涣散了,已经彻底的死去了。

老上尉在此刻也泄了气,他站起来,将本子塞进口袋里,转而询问士兵周围的情况如何。在确定没有敌人后,他示意士兵们解除警戒,117排重新集合起来,继续向着目标地点前进。

在休整完后,他们于小镇的西北10公里处找到了他们所属步兵团的团部,奥尔洛夫上尉在把117排交给他们的新任排长后,奉命前往团指挥所向团长做汇报。

团指挥所设在一处低洼地的红砖小屋里,由于他们已经占据了一个有利登陆场,团长收到上级指示,正在筹备渡河事宜。看见奥尔洛夫进来,他没有按照事先说的那样请他进行汇报,而是叫他先跟自己去会议室参加一个战术会议。会议的主要议题是确认团内各参与渡河的部队的渡河方位以及渡河顺序,整个议程不是非常复杂,但他们还是讨论了五个多小时。等会议结束以后,天边已经擦黑了,待命已久的传令兵纷纷领命启程,将团里的命令带给各个对应部队的指挥官,团长朝奥尔洛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着自己回防空壕去。

防空壕内面对面摆了两双桌椅,桌上除了文书还各摆了一张斯大林的相片,角落里是一张用木板和干草铺成的床,睡上去又硬又冷,但勉强能睡,顶部由搜集来的橡木和石板铺盖而成,还算坚固,至少可以抵挡住一般的空袭。总的来说,这里的空间还算宽敞,但考虑到是奥尔洛夫和团长共用这么一个防空壕,那便显得有些狭小了。

团长在自己的桌前坐下,旁若无人地开始忙起自己的事情来,奥尔洛夫站在他面前,就那么站了几分钟,直到团长把手头的事全部忙完了,慢慢抬起头,用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镇定地打量着他。“你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奥尔洛夫上尉。”他这句话根本不是在向奥尔洛夫提问,只是在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你知道要是你们突围的方向再往西偏个5度,就会直接撞进德国佬的炮兵阵地吗!”

“我不知道,团长大人,我只知道若是再不发起进攻,争取突围,我们都会死在德军的围困里。”奥尔洛夫冷静地反驳他道,“我们分辨不出德军炮兵阵地的具体位置,炮弹几乎是从四面八方朝我们砸过来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包围我们的敌军至少有两个连的火力,我们只有一个将伤亡降到最小的办法,就是顶着枪林弹雨从一条只有四英尺深的壕沟里爬出去。”

听完他的解释,团长长长的马脸瞬间又拉长了一倍:“传令兵没有告诉你们,9连和11炮兵营正从412高地赶来支援你们吗?”

“我们没有见到任何传令兵,也没有收到任何增援的消息。”

团长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不耐烦地抬起手,朝奥尔洛夫挥了挥,示意他出去,但老上尉一步也没有挪动,他还有问题要问团长。

“叶尔马科夫少校,请问我们团里有懂德语的军官吗?”

对方听他这么没头没尾地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这样的,在寻找大部队的过程中,117排经过了一个小时前装甲部队进行交战的阵地。我们发现了一个尚有一息之存的德国军官,他把这个东西交给我后便撒手人寰了。”说着,他把那本速记本掏出来,递给了团长,“我不确定上面是否记载了什么重要信息,就带回来了。”

团长接过速记本,正正反反仔细检查了一遍,才翻开来,检查内页上的内容。显然团长也看不懂德文,所以草草看了几眼就把速记本还给了老上尉:“如果我没记错,通讯处的罗扎诺夫中尉以前好像在德国学习生活过,应该懂一点德文。你去找他吧。”

奥尔洛夫点了点头,谢过团长,揣着速记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团通讯处。他找到罗扎诺夫中尉时,对方正坐在一丛篝火旁跟同事们边喝酒边取暖。见奥尔洛夫过来,他十分热情地接待了对方,并亲切地向他嘘寒问暖了一阵,邀请他一道在篝火旁边坐下,饮上一壶热酒。

喝过两轮,罗扎诺夫的面色变得红润起来,话也逐渐变少了,而他身边的其他军官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沉默,依旧照常喝着酒谈着天,看样子,他们至少还能再喝个十几轮。奥尔洛夫看得出来中尉有些不胜酒力,便请他到旁边的空地上去,一起吹吹风,醒醒酒。

“谢谢你,奥尔洛夫同志,要从这样的酒局里全身而退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吹过凉风,罗扎诺夫的酒醒了一大半,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老上尉说道,“你瞧,一个斯拉夫人若是不会喝酒,这讲出去多半是要被人笑话的。”

“我们难道应该因为不善饮酒而去嘲笑一位学识颇丰的军官吗?”奥尔洛夫说着,伸长脖子把头昂起来,视线穿过如墨水般漆黑的夜色,他能看见奥德河水在月光下静静地流淌,泛起的波纹将白色的月牙揉碎于其中,将它变成了点点闪烁的波光。

“你太抬举我啦,同志。”中尉又一次笑了出来,“说吧,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毕竟除了工作,很少有人愿意单独跟我说这么多话。”

“为什么?就因为你以前去过德国,还在那边留过一阵子学?”

“或许就是出于这个缘由吧,但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叶尔马科夫团长,我猜?”

“是的,也正是因为听说了这段经历,我才会选择向你寻求帮助。”于是,老上尉又把事情和面前的中尉解释了一遍,对方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叫他跟自己到通讯处里面去。

他们来到了一张公用的橡木桌前,中尉让他把速记本拿出来,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从旁边拿来一张纸条和一支铅笔。他大概审阅了一下本子里的内容,请老上尉给自己五分钟的时间把它们翻译成俄文誊写在纸条上给他。

“劳驾你了,”奥尔洛夫说,“能不能提前请问一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很重要的情报吗?”

“不是的。”罗扎诺夫摇了摇头,“我粗略读下来,感觉这应该是一封在仓促之中写下的遗书。你看,这些字母很淡,在书写时着力应该是很轻的,而且笔画非常陡峭,有些本该空开的单词几乎黏连在了一起,再加上多处使用了简写,足以说明那名军官在落笔时已经不剩多少力气,甚至连意识可能都已经不太清醒了。”

“但他为何要把自己的遗书交给他的敌人?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有两种可能:一,你说他把这本本子给你后马上就死了,那么他有可能将你们错当成了他的战友;二,他知道你们是苏军的人,但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认为把这封遗书交给你们总比永远留在战场上,随着他的尸体埋入泥土中来得更好。”罗扎诺夫叹了口气,伏下身,摊开速记本,用一块橡皮把页脚压住,拿起铅笔,“总而言之,先给我一点时间吧,或许完成翻译后,他的行为动机也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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