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得很密,像有人在空中撕碎了无数白纸,随意洒下来。老周缩了缩脖子,把邮袋往上提了提,刚伸手去开邮筒,就被那声怯生生的“叔叔”叫住。
小姑娘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袖口磨得起了毛,双手捧着一封信,手指冻得通红。她的眼睛很大,却因为刚刚哭过而显得有些肿。
“怎么了?”老周蹲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
“我……我想寄给爸爸。”她把信递过来,“可是我怕地址写错了,他收不到。”
老周接过信,信封上写着:
云南省 某部队 三连
张建国 收
字歪歪扭扭,笔画用力很重,有几处墨水渗开了。邮戳的位置空着,显然还没寄出去。
“你爸爸在云南?”老周问。
小姑娘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骄傲:“他是解放军。”可很快,那点光又暗下去,“他很久没写信回来了。”
老周沉默了一下。他知道,部队的地址有时会因为调动而变动,信件一旦写错,就可能石沉大海。可他也知道,这封信对这个孩子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这样吧,”他站起身,“我帮你去邮局问问,如果地址不对,我们再想办法。”
小姑娘抬起头,眼睛里像突然点亮了灯:“真的吗?”
“真的。”老周笑了笑,把信放进自己的邮袋,“我保证,它会到你爸爸手里。”
那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送信,而是推着车去了城南的总局。他找到了负责部队邮件的同事,说明了情况。同事查了半天,说三连确实换防了,新地址在滇西的一个小镇。
“这信能帮我转过去吗?”老周问。
“可以,不过得加个转递单。”同事看了他一眼,“你这是……自己的事?”
“算是吧。”老周笑了笑,没解释。
几天后,他收到了一个来自云南的挂号信回执——收件人签收栏写着“张建国”。那一刻,他仿佛看到小姑娘脸上的笑,比任何冬日的阳光都温暖。
后来,他在送邮件时又见过小敏几次。她总是站在巷口,手里攥着什么,等他经过时才怯怯地问一句:“叔叔,有我的信吗?”
老周会仔细翻一遍邮袋,如果有,就郑重地递给她;如果没有,就笑着说:“别急,可能在路上。”
再后来,小姑娘一家搬离了老巷。临走那天,她跑到他面前,把一颗用糖纸包得歪歪扭扭的糖塞到他手里:“谢谢叔叔。”
糖纸的颜色很鲜艳,像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