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生辰那日，天气难得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庭院里，驱散了连日的阴冷。泠汀沚一早便去了镇上，用自己身上仅有的碎银，买了一块红糖糕，还买了一张上好的宣纸、一支新的毛笔——这些都是当年的云凌，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回到旧宅时，云凌正蹲在梅树下，用小铲子挖着泥土，指尖沾着泥屑，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泠汀沚走上前，看着她挖出来的银镯，轻声问：“想把它取出来了？”
云凌点头，将银镯捡起来，用衣袖擦去上面的泥渍，镯身刻着的“凌”字渐渐清晰。她握紧银镯，抬头看向泠汀沚，眼底满是期待：“今日生辰，我想戴着它，就像母亲还在身边一样。”
泠汀沚伸手，接过银镯，轻轻握住云凌的手腕，将银镯戴在她的腕间，动作轻柔。银镯贴合着肌肤，带着微凉的暖意，云凌低头看着腕间的镯子，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眼底亮得像盛着阳光。
那日午后，两人坐在庭院里的石阶上，分吃着红糖糕。红糖糕很甜，甜得云凌眉眼弯弯，也甜得泠汀沚心头泛起久违的暖意——她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也很多年，没这般放松过。
“未来的我，会遇到很多难吗？”云凌咬着红糖糕，轻声问，眼底带着几分忐忑。
泠汀沚点头，不瞒她：“会。离开这里后，会遇见过坏人，受过伤，挨过饿，也被人背叛过。有时候难到想放弃，却总能想起当年的自己，想起不肯认输的韧劲，便又撑了下去。”
“那……我会遇到好人吗？”云凌又问。
“会。”泠汀沚笑了笑，眼底泛起一丝柔和，“会遇到肯帮你的人，会遇到真心待你的人，只是后来，有些人走散了，有些人留在了身边。”
云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头继续吃红糖糕，过了许久，才轻声道：“我不想变成你这样，性子冷冷的，没什么笑容。我想一直有光，一直开心。”
泠汀沚看着她纯粹的模样，心头一软，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会的。若你能守住心底的光，便不会变成我这般。只是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别让自己受太多伤，别让风霜磨掉了你的棱角，也别让背叛凉了你的心。”
云凌用力点头，将泠汀沚的话记在心里。她抬头看向泠汀沚，忽然问：“你回来见我，是想做什么？是想改变过去吗？”
泠汀沚垂眸，看着腕间与云凌同款的银镯，指尖摩挲着镯身，轻声道：“不是想改变过去。过去的苦难，成就了如今的我，若改了，便没了现在的泠汀沚。我回来，只是想看看当年的自己，看看还带着光的你，也想……提醒你，别丢了自己。”
夜幕降临，烛火再次燃起，堂屋案上摆着剩下的红糖糕，还有云凌用新宣纸写的字——依旧是“韧”字，却比之前工整了许多，力道也足了几分。
云凌跪坐在案前，看着宣纸上的字，忽然转头看向泠汀沚：“我明日便要离开这里了，去外面找师父，学武功，练本事，就像你说的那样，变成强大的人。”
泠汀沚点头，目光落在她眼底的光上，轻声道：“去吧。前路虽难，但你要记得，你叫云凌，是眼底有光、心中有火的云凌，无论遇到什么，都别认输。”
午夜时分，烛火忽明忽暗，庭院里的梅树忽然落下几片干枯的花瓣，落在石阶上，轻得像一声叹息。泠汀沚忽然觉得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她知道，旧时光的停留已到尽头，她该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了。
云凌似察觉到她的变化，猛地抬头，眼底满是惊慌：“你要走了吗？”
泠汀沚点头，声音渐渐变得轻柔，身体透明得越来越明显：“是。我该走了，未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云凌，守住心底的光，别变成冷冰冰的人，要开心，要好好活着。”
“我会的！”云凌站起身，快步走到泠汀沚面前，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泠汀沚，你也要好好活着，也要开心，别再孤单了！”
泠汀沚看着她落泪的模样，眼底泛起红意，却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那是她成年后，少有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像冰雪初融，像星光乍现：“好，我会的。再见，云凌；再见，当年的我。”
话音落下，泠汀沚的身体彻底消散在烛火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梅香，萦绕在堂屋中，久久不散。
云凌站在原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腕间的银镯上，银镯泛着细碎的光，像泠汀沚留下的温柔。她握紧银镯，挺直脊背，擦去眼泪，眼底的惊慌渐渐被坚定取代——她知道，泠汀沚走了，但当年的光还在，她要带着这份光，带着泠汀沚的叮嘱，勇敢地往前走，变成强大的人，也守住最真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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