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看着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却照不进那眼底最沉的暗处。
润玉的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腕间的人鱼泪。莹白的珠子触手微凉,那恒久不散的湿润感,此刻仿佛带着记忆深处的咸涩。
润玉“幼时流离,寄人篱下,所见所闻,多是冷眼与权衡。”
他缓缓道,目光依旧投向窗外,却又似乎穿透了夜空,回到了更久远的过去。
润玉“后来,入主璇玑宫,掌布星之责。”
润玉继续道,语气里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属于多年堆积的倦意。
润玉“星辰运转,自有法度,看似恒常,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需时刻谨慎,不容半分差池。”
他微微阖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润玉“至于欢愉、期盼、温暖……那些构成美好梦境的东西,于我而言……”
他不再言语,指下却在微微颤抖。他无心与旭凤旁争什么帝位,他只想做一个逍遥的散仙,与这星夜为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弦月注视着他,一股前所未有苦涩感在心下化开,蔓延。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润玉的目光,从遥远的星河收回,落在了她的脸上。
烛火的光晕柔和了他过于清晰的轮廓,也映亮了他眼底那深潭般寂静的墨色。
少女清晰姣好的眉眼就这么望着他,那双漂亮的眸里只有他一人。他心下蓦然的生出一股邪念。
如果……
如果她能一直这么看着他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禁抚向她的眼睛,眼中是看不清的情。
弦月“殿下?”
一声殿下,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猛的想把手收回来,却不想被弦月一把攥住。手心下温热软乎的触感就此传来。
弦月“我很欢喜。”
弦月“殿下会同我说这些。”
弦月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人鱼泪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小臂,冰凉的触感似乎让手下的温热更加炙热。
弦月“以后我负责制造‘噪音’,负责讲乱七八糟的故事,负责弹可能永远也弹不好听的曲子。魇兽负责……嗯,负责当首席听众兼气氛组。而你,”
她看着他,眼睛弯了弯,那笑容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也带着一丝狡黠的霸道。
弦月“就负责……好好听着,偶尔给点反应,比如‘尚可’,或者点个头也行。不准嫌吵,不准说‘司掌慎言’,更不准……再把你自己和你的梦,关回那个连魇兽都进不去的冰窟窿里。”
她的话语依旧跳脱,依旧带着她特有的、不讲道理的活泼,却像一把小小的、却异常坚韧的钥匙,试图撬开他心门上最沉重的那把锁。
润玉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炽热情感与毫不退缩的决心。
那目光如此明亮,如此滚烫,几乎要灼伤他习惯了冰冷的眼眸。
心口那处常年沉寂的寒潭,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种,冰层发出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一股陌生的、汹涌的热流,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理智与克制。
腕间的人鱼泪,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柔和却璀璨的莹润光芒!
润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下意识地想用袖袍遮掩,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移动手指。
他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红,迅速蔓延至脖颈。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近乎狼狈的失措。
他猛地别开脸,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出。
弦月自然不知道这东西会亮,她还以为这只是一串普通的蓝色珠子。
弦月“殿下,你这珠子还会亮啊!”
润玉自然是不可能告诉她为何会亮的,他脸色发红,侧身就想离开。但弦月哪里许,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弦月“殿下。”
润玉“司掌,今日已晚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扯出自己的袖子,快步离开。只是步伐多少有些不稳。也不像平日里淡漠如水,又温润如玉的夜神殿下。
弦月“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