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热意，陈野扛着半人高的运动背包，一脚踹开307宿舍的门时，最先闻到的不是预想中男生宿舍该有的汗味，而是一股清清淡淡的檀香。
他抬头，看见窗边站着个男生。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细边眼镜后的眼睛正盯着他，手里还捏着块半干的抹布，地上铺着防尘垫，书架上的书按大小排得整整齐齐，连桌角的绿植都摆得方方正正。
“同学？”许默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是……307的另一个室友？”
陈野“嗯”了一声，把背包往空着的那张床上一扔，金属拉链撞在床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他看见许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抹布——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胃里已经开始隐隐发沉。
“我叫陈野，体育系的。”陈野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许默桌上摊开的《古代文学》，还有旁边放着的保温饭盒，“你呢？”
“许默，中文系。”许默把抹布叠好放进盆里，转身去整理书架最上层的书。他清瘦的肩膀绷得很直，陈野看着他踮脚时露出的一小截后腰，心里莫名冒出个念头：这哥们也太“精致”了，跟个易碎的瓷娃娃似的，以后宿舍生活怕是不好过。
事实证明，陈野的预感没说错。
开学第一周，307宿舍的“战争”就没停过。
第一天晚上，陈野打完游戏已是凌晨一点，耳机里还连着队友的语音，兴奋地吼着“刚才那球绝了”。刚躺下没两分钟，就听见对面床传来轻轻的咳嗽声。他摘下耳机，看见许默坐在床上，开着盏小台灯，手里拿着稿子，脸色有点白。
“你咋还没睡？”陈野揉了揉眼睛。
“有点吵，写不进去。”许默的声音带着点疲惫，手指按了按自己的胃——刚才咳嗽时牵扯到了，又开始疼。
陈野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忘了戴耳机。他挠了挠头，把语音关了：“抱歉啊，下次注意。”
可“下次注意”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体育生的生活总是热热闹闹的，陈野偶尔会带队友回宿舍聚餐，啤酒罐堆在桌上，烧烤味飘满整个房间。每次这时，许默就会躲到图书馆，直到他们散场才回来——他不是嫌乱，是胃受不了那股油腻味，闻着就恶心。
真正的爆发在一周后。
那天陈野球队赢了比赛，在宿舍里开庆功宴，啤酒喝到凌晨两点，笑声吵得整栋楼都能听见。许默第二天要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文学社面试，本来就紧张得胃不舒服，被吵得一夜没合眼。
面试时，他站在台上，刚开口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勉强撑完自我介绍，下来就蹲在走廊里，疼得浑身发抖。
回宿舍时，陈野还在睡觉，桌上的空酒瓶还没收拾。许默看着那片狼藉，积压了一周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他走过去，轻轻踢了踢陈野的床。
“醒一醒。”
陈野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许默脸色惨白，眼眶通红，吓了一跳：“你咋了？不舒服？”
“你昨晚为什么不戴耳机？”许默的声音有点发颤，“我今天面试砸了，因为你吵得我一夜没睡，胃疼了一早上！”
陈野的酒劲还没全过，被他一吼也来了脾气：“我庆祝赢球怎么了？你自己身体差，怪得着别人？”
“我身体差？”许默气得手都在抖，“你就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吗？这是宿舍，不是你一个人的地方！”
“我怎么没考虑了？上次我都关语音了！”
两人越吵越凶，最后许默没力气再争，捂着胃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陈野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紧抿的嘴唇，心里突然有点发虚——他好像真的有点过分了。
但话已经说出口，他拉不下脸道歉，只能摔门出去，留下许默一个人在宿舍里，胃越来越疼，眼泪无声地掉在裤子上。
冷战，就这么开始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