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
苏晚晚几乎一夜没睡踏实。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力透纸背的“合法拥晚”，以及林澈在草稿纸上写下的“想得美。（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几个字像自带音效和闪光，在她黑暗的脑海里循环播放，搅得她心慌意乱，脸颊一阵阵发烫。
直到天快亮，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结果就是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头痛欲裂。
摸过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瞬间被无数的消息通知淹没。班级群、闺蜜小群、甚至几个平时不怎么联系的同学，都在疯狂@她。
苏晚晚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颤抖着手指点开最活跃的班级群，消息刷得飞快，根本看不清具体内容，但“论坛”、“帖子”、“爆了”、“苏晚晚林澈”这些关键词夹杂着各种惊叹号，不断跳跃出来。
她退出群聊，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几乎从不主动进入的学校匿名论坛APP。
首页，一个标着“HOT🔥”并已经“爆”了的帖子被顶在最上方，标题简单粗暴，却足够吸引眼球：
《惊！学神林澈疑似公开恋情，对象竟是其青梅？！天台、晨跑、背人，有图有真相，深度八一八那些年我们错过的细节！》
发帖人：猹在瓜田（匿名）
发帖时间：昨晚23:47
苏晚晚眼前一黑，手指冰凉地点了进去。
主楼没有多余废话，直接就是九宫格照片。
第一张，是昨天下午放学时，林澈扛着她穿过走廊的背影。照片有些模糊，显然是偷拍，但足以看清林澈挺拔的身影，和他肩上那个穿着同样校服、正在扑腾的女孩。下面配文：“历史性一幕！扛沙袋式押送回教室！据目击者称，苏某反抗激烈但未果。”
第二张，是今天清晨，小区门口，林澈背着她，与精心打扮、手拿矿泉水的陈雨萱“擦肩而过”的抓拍。角度选得极好，正好拍到陈雨萱瞬间苍白的脸和难以置信的眼神，以及林澈目不斜视、步伐平稳的侧影。苏晚晚自己的脸埋在林澈肩后，只露出一点头发和通红的耳朵尖。配文：“晨跑‘偶遇’？学神的选择一目了然。补充：据可靠消息，陈MM手中的水，并未送出。”
第三张，是她高一运动会跑八百米摔倒在地，膝盖磕破，林澈第一个冲过终点线，又折返回来，在众目睽睽下一言不发地把她背去医务室的背影。这张照片苏晚晚自己都有印象，当时还感慨谁抓拍得这么好，没想到流传到了论坛。配文：“考古。早见端倪。注意学神当时的表情（虽然只有侧脸），冷得能冻死人，但动作一点没慢。”
第四张，是去年冬天，她在图书馆趴着睡着了，身上盖着林澈的校服外套，而林澈坐在旁边，一边看书，一边极其自然地把手搭在她脑袋上，替她挡着窗外斜照进来的阳光。照片有点糊，但温馨感十足。配文：“自带结界。据图书馆常客反映，此位置常年被林、苏二人占据，生人勿近气场一米八。”
第五张，是林澈给她讲题时，她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最后直接磕在他肩膀上，而林澈只是偏头看了一眼，就保持着那个姿势继续写公式。配文：“人间真实。学神讲题vs学渣听课。但请注意学神的肩膀，它为什么那么稳？”
第六张，是两人小时候的合照，不知道被谁翻拍上来的。大概七八岁的年纪，都缺了门牙，穿着幼稚的卡通T恤，在一棵大树下勾肩搭背，笑得见牙不见眼。配文：“青梅竹马，实名认证。据说是从林澈家相册流出的（存疑）。”
第七张，是昨天林澈在教室，越过陈雨萱，握住她手腕，把她拉到身边的那一幕。照片清晰地拍到了林澈的侧脸，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专注。配文：“高能名场面！‘这位是我祖宗！’（现场收音版，声音苏断腿，指路音频楼）。请问这是告白还是宣示主权？”
第八张，是林澈笔记本的一角（？！），正好是目录页，拍到了“计划清单”四个字，但下面的具体内容被手指遮住了大半，只隐约看到“让她”、“身边”、“赶走”几个词。配文：“核弹级证据？！学神秘密笔记本内容泄露？（来源保密，真实性存疑，但细思极恐）”
第九张，是昨晚吃饭前，她额头磕红了一块，蔫头耷脑地下楼，林澈走在她身后半步，目光落在她后脑勺上的抓拍。配文：“日常。她受伤（哪怕是自己磕的），他眼神锁定。酸了酸了。”
照片下面，是长达几十页的回复，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沙发！我就说他们俩不对劲！从小学就开始不对劲了！”
“我的天，这照片……林澈看苏晚晚的眼神，跟我看我闺女似的（bushi）又嫌弃又离不开。”
“只有我注意到‘祖宗’这个称呼吗？这是什么新型情趣？？”
“晨跑那个对比太惨烈了……陈校花实惨，但对不起我有点想笑。”
“笔记本那个！那个！‘计划清单’！我靠我靠我靠！林澈是拿了什么霸总剧本吗？还是暗恋成真步步为营？”
“苏晚晚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这种又帅又学霸还暗戳戳宠的青竹马哪里领？”
“只有我觉得苏晚晚也很可爱吗？元气挂，跟学神冷脸互补了！”
“楼上+1，而且你们不觉得林澈只有对着苏晚晚的时候，才有点‘人’气吗？平时跟个AI似的。”
“所以现在是已经挑明了？‘我祖宗’算官方认证？”
“看样子是，没看陈雨萱都被秒成渣了吗……”
“只有我好奇笔记本具体内容吗？楼主搞快点！把遮住的部分放出来！”
“保护我方楼主！楼主注意隐蔽！”
“只有我觉得苏晚晚好像还没开窍的样子吗？你看照片里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脸懵……”
“+身份证号，苏晚晚：我把你当兄弟/监护人，你却想‘合法’我？”
“哈哈哈哈楼上精辟！”
“所以现在是学神单方面暗恋（明恋？）成真，小青梅尚未觉醒？”
“觉醒进度条加载中……目测离完全加载不远了，毕竟都‘祖宗’了。”
“赌一包辣条，毕业前必成！”
“我赌两包！高考结束就官宣！”
“插个眼。”
“蹲后续。”
苏晚晚一条条翻着回复，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心跳越来越快，整个人像是被放在火上烤，又像是飘在云端。羞耻、慌乱、窘迫、还有一丝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甜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和林澈……在别人眼里，竟然是这样的？
那些她习以为常的细节，那些她从未深究的瞬间，被照片和文字放大、解读，竟然拼凑出了一个如此……如此让她面红耳赤的故事。
尤其是“计划清单”那张照片，虽然关键内容被遮住了，但光是那四个字，就足以让她心惊肉跳。发帖人是谁？怎么拍到的？林澈知道吗？
她猛地想起昨天林澈那个停顿，和他最后平静的眼神。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他甚至可能……是故意的？
这个念头让她打了个寒颤。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闺蜜赵小雨的私聊轰炸。
“晚晚！！晚晚你醒了吗！！快看论坛！！爆了！！！”
“你和林澈怎么回事？！‘祖宗’是什么情况？！！”
“照片是真的吗？林澈真的那么说？？”
“笔记本！那个笔记本！你见过吗？？”
“回话啊姐妹！你还活着吗？！”
苏晚晚看着满屏的感叹号，只觉得脑袋更疼了。她该怎么回？说“是的，林澈说我是他祖宗”？说“没错，我看了他的笔记本，他好像计划着要‘合法’拥有我”？
她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打不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苏晚晚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手忙脚乱地锁屏，塞到枕头底下，做贼一样喊：“谁、谁啊？”
“我。”门外传来林澈平静的声音，“阿姨让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苏晚晚：“！！！”
他来了！他肯定也看到论坛了！他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来……继续昨天那个话题的？
“随、随便！”她声音发紧，眼睛死死盯着门板，仿佛那里会钻出一条龙。
门外沉默了两秒。
“开门。”林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听不出情绪。
苏晚晚头皮发麻，磨磨蹭蹭地挪过去，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拧开门把手，拉开一条缝。
林澈站在门外，已经换下了家居服，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长裤，清爽干净。他手里没拿手机，表情也很平淡，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我、我还没洗漱……”苏晚晚扒着门缝，不敢看他，眼神飘忽。
“嗯。”林澈应了一声，目光在她乱糟糟的头发和明显没睡好、带着黑眼圈的脸上扫过，又落在她紧紧扒着门框、指节有些发白的手指上，“论坛，看了？”
果然！
苏晚晚心里哀嚎一声，脸上热度飙升，含糊地“唔”了一声，算是承认。
“别管。”林澈言简意赅。
“啊？”苏晚晚一愣，抬起头看他。
“假的，真的，都别在意。”林澈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流言而已。”
流言……而已？
苏晚晚张了张嘴，想说那“祖宗”也是流言？“计划清单”也是流言？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难道要亲口问他：你笔记本上写的“合法拥晚”是不是真的？
她不敢。
“哦。”她最终只是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拖鞋尖。
“下午，”林澈像是没看到她内心的惊涛骇浪，语气如常地安排，“两点开始，补习物理。波动和光学，上次错的那几道类型题，再做十遍。”
苏晚晚：“……” 现在是讨论补习的时候吗？！论坛都炸了！全世界都觉得你要“合法”我了！你居然还想着物理题？！
但对着林澈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知道了。”她自暴自弃地说，反正从小到大，在学习上，她从来拗不过他。
“嗯。”林澈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转身要走，又像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对了，”他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头发翘起来了。”
说完，他抬手，极其自然地在她头顶某个支棱起来的呆毛上轻轻按了一下，然后收回手，转身下楼，背影挺拔，步履从容。
苏晚晚僵在原地，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拐角，才猛地回过神，抬手捂住刚刚被触碰过的发顶。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微凉的触感。
以及，他转身时，嘴角那一闪而过的、极淡极淡的弧度。
苏晚晚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把滚烫的脸颊埋进膝盖里。
完了。
她想。
物理题什么的，看来下午是真的一道也做不进去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