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现在何处？”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沉声问。
晏大夫面色更加凝重：“难就难在这里。当年梅岭一役后，北境格局大变，那片山谷连同周边区域，三年前已被大渝‘北戎军’占领，并建成了他们前线最重要的粮草储备大营——‘黑狼营’。赤焰雪绒花，就生长在黑狼营最中心的位置。”
“大渝的黑狼营……”萧景琰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那是大渝名将拓跋昊经营多年的要塞，守备森严，固若金汤。
“还有，”晏大夫补充道，语气近乎残酷，“此花只在每月十五月圆之夜，子时前后绽放，花期仅有一个时辰。采摘需在花开最盛时，连根带土，以玉器盛放，方保药性不散。错过，便需再等一月。”
一个月？以梅长苏现在的状况，能否撑过十天都是未知数。
萧景琰沉默了片刻，室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他转头，透过珠帘，看向内室榻上那张安静得可怕的容颜。
小殊……
林殊……
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年少时纵马并驰，沙场并肩浴血，分离十三年的人鬼殊途，重逢后他步步为营的呕心沥血……
他不能再失去他一次。绝不能。
萧景琰猛地转身，面向晏大夫，也像是面向内室外所有关注着的人，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去取！”
“殿下三思！”蒙挚急道，“黑狼营乃龙潭虎穴，您是万金之躯，岂可亲身犯险？末将愿代殿下前往！”
“末将也愿往！”列战英等靖王府将领齐声道。
霓凰郡主亦上前：“景琰哥哥，此事需从长计议，黑狼营地形、布防我们知之甚少，贸然前往，非但取不到药，恐打草惊蛇，危及苏先生……”
“正因是龙潭虎穴，正因知之甚少，我才必须去。”萧景琰打断他们，目光扫过众人，“我是皇子，是亲王，但此刻，我只是一个需要救挚友性命的人。黑狼营虽险，但大渝与北燕近来摩擦不断，拓跋昊部分兵力被牵制，这是机会。我对北境地形尚有记忆，赤焰军当年的一些隐秘小路或可利用。”
他顿了顿，看向内室：“而且，我相信小……苏先生。他若清醒，必有计策助我。晏大夫，离本月十五，还有几日？”
“七日。”
“足够了。”萧景琰眼中燃起灼人的火焰，“蒙大哥，你立刻调动我们在北境的所有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摸清黑狼营最新布防图、换岗规律、粮草营具体布局。战英，你挑选二十名最精锐的‘靖麟卫’，轻装简从，随时待命。豫津，你设法从江湖渠道，搞到易容改扮之物，要最精良的，能瞒过大渝边关盘查的。”
他一条条命令清晰下达，雷厉风行，那个沉稳坚毅的靖王又回来了，但眼中多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郡主，”他最后看向霓凰，“我离开期间，苏先生和金陵这边，就拜托你了。父皇和朝堂……”
“放心，”霓凰郡主重重点头，眼中亦有泪光，“我会守好苏先生，朝堂上有蒙大统领和沈追蔡荃他们周旋。景琰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带着药回来。”
萧景琰颔首，正欲再言，内室忽然传来飞流一声带着惊喜的低呼：“苏哥哥！”
众人急忙涌入。
只见梅长苏不知何时已微微睁开了眼睛，眸光涣散了一瞬，逐渐聚焦。他看到了床边的萧景琰，嘴唇动了动。
萧景琰立刻俯身握住他冰凉的手：“小殊，我在。”
梅长苏极轻微地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却气力不济。他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晏大夫身上，又看向萧景琰，眼中流露出询问，还有一丝了然后的担忧。
萧景琰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道：“你放心，晏大夫说了，有法子。我需要去取一味药，很快回来。你等我。”
梅长苏手指微微用力，反握住他，眼神里充满了不赞同和急切。
“我必须去。”萧景琰语气轻柔，却无比坚定，“你知道的，我别无选择。”
梅长苏闭上了眼睛，胸口微微起伏，似在积蓄力气。片刻，他重新睁眼，看向萧景琰的目光已然变了，褪去了虚弱和反对，只剩下全然的信任和属于林殊的冷静睿智。
他极其缓慢地，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萧景琰紧紧盯着，辨认出来：
“围……魏……救……赵……”
梅长苏轻轻眨了一下眼，确认。
萧景琰心中大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以梅长苏的谋略，即使病重至此，瞬息之间，也已为他的行动指出了最关键的一步棋——调虎离山，制造混乱，以掩护取药行动。
“我明白了。”萧景琰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你好好休息，等我。”
梅长苏再次闭上眼，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清醒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但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是林殊才会有的，带着点桀骜和笃定的弧度。
萧景琰替他掖好被角，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然后，他直起身，挺直脊背，对室内众人沉声道：
“各自准备，明日黎明前，我要看到所有情报和物资。三日后，出发。”
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室内，如出鞘利剑，锋芒凛冽。
赤焰雪绒花，黑狼营。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十面埋伏，这药引，他萧景琰取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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