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钥碎片落在银翼掌心，触感温润，像是握住了一颗小小的心脏。金光脉动着，照亮他伤痕累累的手臂，那些深浅不一的刮痕里还渗着细碎微光，在昏暗里格外显眼。
下一秒，穹顶的黑暗骤然炸开。
成千上万的晶体蝙蝠倾泻而下，它们只有手掌大小，通体透明如冰，翅膀边缘锋利得能割裂金属，猩红的眼珠里翻涌着饥饿的光。振翅声瞬间填满整个核心室，密密麻麻的声响堆叠在一起，像一场突然降临的冰雹，砸得人耳膜发紧。
“退后！”阿铁打率先冲上前，双刀挥出两道凌厉的弧形光刃，最前面的几只蝙蝠应声被斩碎，炸开漫天冰晶般的粉末。可更多蝙蝠灵巧地绕过他的防线，无视其他威胁，径直扑向银翼手中的密钥碎片。
银翼没有躲，也没有反击。他单手将密钥碎片紧紧护在胸前，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不是格挡，也不是攻击，而是在空中快速划出一串奇异的节奏。指尖带起细微的光痕，那些光痕在空中短暂停留、交织，很快形成一个泛着淡光的圆形区域，刚好挡在身前。
扑向这个区域的蝙蝠瞬间失控，像是撞进了无形的能量蛛网，翅膀振动的频率被强行打乱，动作变得僵硬又混乱，纷纷失去平衡坠落，触地的瞬间便碎成了晶莹的晶渣，消散在空气里。
“他在干扰它们的飞行频率！”卡璐璐高声喊道，机械臂迅速锁定侧翼袭来的蝙蝠，几道精准的能量束射出，瞬间击落数只，“但蝙蝠数量太多了，我们撑不了太久！”
赛小息举着手枪连续开火，枪口的火光在昏暗里一闪一闪。他的枪法不算顶尖，却足够稳住身前的防线，每一发子弹都能精准逼退靠近的威胁。可还是有一只蝙蝠突破了火力网，翅膀擦过他的肩膀，防护服被瞬间划开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痛感顺着皮肤蔓延开来，带着能量灼烧的灼热感。
“小息！”银翼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赛小息下意识回头，正好对上银翼望过来的目光。就在这分神的刹那，三只蝙蝠从死角悄然窜出，锋利的翅膀直指银翼毫无防备的后颈关节，那里是机械躯体的薄弱处，一旦被击中，很可能造成系统瘫痪。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变慢了。
赛小息看得真切，银翼的光学镜侧光已经捕捉到了蝙蝠的红眼，显然早就察觉到了偷袭。可他没有选择转身防御，反而做了一个让赛小息心脏骤停的动作——他猛地转过身，用后背硬生生迎向那些锋利的翅膀，护着密钥的那只手，却更紧地按在胸前，将碎片牢牢护在怀里，连一丝缝隙都不肯露出来。
他在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这枚关乎全局的密钥。
“不——”赛小息心头一紧，下意识想冲过去阻拦，可两人之间隔着数米距离，根本来不及。
蝙蝠的利翅即将刺入银翼的后颈关节，眼看就要造成致命伤害。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银翼空着的那只手突然向后扬起，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不是格挡，也不是攻击，只是一个极其简洁、精准的弹指动作——指尖稳稳弹在第一只蝙蝠翅膀根部的某个特定位置，那里正是晶体蝙蝠的能量核心所在。
啪的一声轻响，细微却清晰。
那只蝙蝠瞬间在空中僵住，翅膀停止振动，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直直坠落。它下坠的轨迹刚好撞上身后的第二只、第三只蝙蝠，三只蝙蝠瞬间纠缠在一起，重重摔在地上，碎成了一地晶渣，再也无法动弹。
这一切都发生在半秒之内，快得让人几乎反应不过来。
银翼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结果，已经迅速转向赛小息，光学镜里的蓝光紧紧锁住他肩膀的伤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你受伤了。”
“我没事！只是小伤！”赛小息急忙摇头，目光却死死盯着穹顶，“小心上面！它们又要冲过来了！”
蝙蝠群似乎察觉到正面进攻无效，开始迅速改变策略。它们不再盲目冲锋，而是像有统一指挥般分成三股：一股死死缠住阿铁打，用数量压制他的攻势；一股牵制住卡璐璐，不断干扰她的瞄准和攻击；最大的一股则在穹顶上方盘旋集结，密密麻麻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显然在酝酿下一次更猛烈的集体俯冲。
“它们有协同意识，不是杂乱无章的攻击！”卡璐璐一边快速躲避蝙蝠的偷袭，一边飞速分析局势，机械臂的火力始终没有停，“是蜂群思维，背后一定有一只指挥个体在操控它们！”
“在那里！”阿铁打挥刀逼退身前的蝙蝠，目光锐利地指向穹顶最高处，那里藏在阴影里，一只体型明显比其他蝙蝠大上一圈的晶体蝙蝠正悬停在半空，翅膀振动的频率和其他蝙蝠截然不同，每一次振动，周围蝙蝠群的队形就会随之调整，动作整齐划一。
银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瞬间锁定了那只指挥蝙蝠。他快速评估当前局势，语气凝重：“必须尽快击落指挥个体，否则我们迟早会被耗死。但它距离太远，还躲在蝙蝠群组成的屏障后面，普通攻击根本打不到——”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顿住了。
因为赛小息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枪，枪口稳稳对准了穹顶的方向，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他瞄准的不是那只指挥蝙蝠——所有人都清楚，那只蝙蝠距离太远，又有层层掩护，普通子弹根本伤不到它。赛小息的枪口，对准的是穹顶某处悬挂着的一根细长水晶钟乳石，那根钟乳石足有两米长，尖端锋利，根部与穹顶的连接处看着格外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
“卡璐璐！”赛小息高声喊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瞄准点，“给我能引发共振的特制弹药！”
卡璐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没有丝毫迟疑。她的一只机械臂迅速弹出一个特制弹匣，精准地抛向赛小息。赛小息凌空接住弹匣，动作利落地上膛、换弹，枪口重新对准钟乳石根部的脆弱点，手指紧紧扣住扳机。
枪响的瞬间，能量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出，精准命中钟乳石与穹顶连接的位置。
咔嚓一声脆响，水晶应声断裂。
那根两米长的钟乳石失去支撑，顺着重力的方向急速坠落，下落的轨迹刚好穿过指挥蝙蝠所在的区域，带着势不可挡的冲击力。
“还不够！它会躲开的！”阿铁打看着坠落的钟乳石，急忙喊道，指挥蝙蝠的反应速度极快，只要它稍微移动，就能避开这次攻击。
话音刚落，银翼已经动了。
在钟乳石坠落的同一瞬间，他再次抬手，指尖在空中划出更复杂、更快的节奏，那些淡光光痕在空中快速交织，形成一个比之前更大的能量干扰场，刚好笼罩住指挥蝙蝠所在的区域。
那只大蝙蝠的动作猛地一滞，翅膀振动的频率被强行打乱，哪怕只有不到一秒的停滞，也彻底失去了躲避的机会。
下坠的钟乳石如锋利的利剑般，狠狠穿过它的右翼，晶体翅膀瞬间碎裂大半，猩红的能量液顺着伤口流淌下来。
尖利的嘶鸣响彻整个核心室，带着刺耳的穿透力。指挥蝙蝠拖着破损的翅膀，歪斜着从穹顶坠落，失去指挥的蜂群瞬间陷入混乱，蝙蝠们像没了方向的无头苍蝇，开始胡乱冲撞，甚至互相攻击，原本整齐的阵型彻底瓦解。
“趁现在！冲去出口！”银翼高声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阿铁打立刻挥刀开路，双刀不断挥出光刃，将挡路的蝙蝠一一斩碎，硬生生劈开一条通道。卡璐璐和赛小息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停留，银翼则留在最后断后，一边缓缓后退，一边持续用单手划出干扰频率，那些试图追击的蝙蝠一靠近干扰范围，就会失去平衡坠落，根本无法突破他的防线。
四人一路冲杀出核心室，回到了之前的检修腔室。银翼最后一个进入，转身就扑到控制台上快速操作，指尖在按键上飞速跳跃，透明的能量屏障瞬间重新闭合，将身后疯狂涌来的蝙蝠群牢牢挡在另一边，隔绝了刺耳的振翅声和嘶鸣声。
寂静突然降临，来得猝不及防。
四人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胸腔剧烈起伏，检修腔室里只剩下能量管道低沉的嗡鸣，以及他们身体里系统冷却风扇高速运转的声音，疲惫感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赛小息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这才敢低头查看肩膀的伤口。防护服被划开一道十厘米长的口子，下面的皮肤已经泛红，还渗着细微的能量液，好在伤口不算深，没有伤到核心线路，不算严重。
一只手突然伸到他面前，掌心静静躺着那枚密钥碎片，金光依旧柔和地脉动着，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赛小息缓缓抬头，银翼正站在他面前，光学镜里那片清澈的蓝色此刻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坚定。他手臂上的刮痕还在渗出微光，后颈关节处有一道浅浅的割伤——那是刚才最后一只蝙蝠留下的，即便被他及时弹开，锋利的翅膀还是擦到了皮肤，留下了淡淡的印记。
“你受伤了。”赛小息接过密钥碎片，目光落在银翼后颈的伤口上，语气里满是担忧。
“小伤，不影响系统运转。”银翼语气简短，没有过多解释。他转身走向能量屏障，伸手触摸屏障表面，仔细检查着屏障的稳定性，确认蝙蝠群暂时无法突破，才稍稍松了口气。
阿铁打收起双刀，目光在银翼身上停留了片刻，想起刚才那惊人的弹指，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才那个弹指，精准击中蝙蝠的弱点，怎么会知道它们的弱点在那个位置？”
银翼检查屏障的动作顿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转过身，语气平静得没有波澜：“……我不知道。”他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管道的嗡鸣覆盖，“只是在那一瞬间，觉得……应该那样做。”
觉得。
这个模糊又笃定的词，让检修腔室里的气氛安静了几秒，每个人都能察觉到其中的异常，却没人先开口打破沉默。
卡璐璐率先回过神，快速调出周围的能量监测数据，语气凝重地打破寂静：“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必须尽快离开。蝙蝠群虽然暂时被挡住，但指挥个体还活着，它很快就会恢复意识，重新组织攻击，到时候我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说着，立刻在虚拟屏幕上规划返回地面的路线，指尖飞速滑动，不断调整着最优方案。阿铁打凑上前，协助她分析沿途的结构稳定性，排除可能存在危险的区域。赛小息和银翼则暂时留在原地，各自整理着状态。
密钥碎片在赛小息掌心持续散发着温暖的触感，他低头看着碎片上跳动的金光，想起刚才银翼用后背挡攻击的画面，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轻声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用后背去挡？明明可以躲开，或者转身反击的。”
银翼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靠着墙壁坐下，光学镜望着屏障对面那些还在胡乱冲撞的蝙蝠影子，沉默了很久，久到赛小息以为他不会回应。
“密钥更重要。”最后，他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比你自己的系统还重要吗？”赛小息追问，目光紧紧盯着他，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丝反应。
银翼转过头，光学镜里的蓝光直直对上赛小息的眼睛，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陈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密钥关系到整颗星球的存亡，不能有任何闪失。我的系统……就算受损，也可以修复。”
他的话很轻，却重重砸在赛小息心上。赛小息突然想起刚才银翼护住密钥时的姿态——毫不犹豫转身，用后背迎向致命攻击，将最脆弱的核心区域暴露在外，把密钥护得严丝合缝。那不是战斗时该有的姿势，更像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一种纯粹的守护姿势。
像哨兵守护象征荣誉的旗帜，像护卫守护至高无上的宝物，像……天生就带着守护使命的存在，愿意为了要保护的东西，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银翼。”赛小息握着密钥碎片，指尖微微用力，轻声问道，“在你想起的那个房间里，那个戴着黑色齿轮徽章的人，有没有教过你什么？比如……战斗技巧，或者其他的东西？”
银翼的光学镜微微扩散，显然被这个问题触动了记忆深处的碎片，眼神里多了几分迷茫和恍惚。他再次陷入沉默，比之前更久，久到周围的能量管道都换了一种嗡鸣的频率，赛小息都快要放弃等待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空茫，像是从记忆的缝隙里飘出来的：“……他教我认频率图谱，教我分辨不同能量的振动规律。”银翼抬起手，指尖轻轻颤抖着，像是在回忆当时的画面，“他说，每一种频率都有它的意义，有的频率代表生命的跳动，有的代表能量的流动，有的……代表隐藏的危险。”
“还有呢？他还教了你什么？”赛小息追问，心里隐隐有了一丝猜测。
“还有……”银翼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像是在看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语气变得格外低沉，“他说，这世上有些东西，值得用一切去保护，哪怕付出自己的代价也不能退缩。学会识别那些东西，守住那些东西，是……第一课。”
第一课。
简单的三个字，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得赛小息心头一沉。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密钥碎片，忽然感觉到碎片的温度似乎变烫了几分，金光跳动的频率，好像和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
就在这时，检修腔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不是设备故障的杂乱闪烁，而是有规律的微弱波动——显然是某种外部能量干扰，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们！
卡璐璐立刻警觉起来，虚拟屏幕上的路线图瞬间切换成能量监测界面，脸色凝重地喊道：“有东西在干扰这里的能量供应，可能是有人发现我们了！我们必须马上走，不能再耽误了！”
返回地面的路线已经规划完毕，最优路径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沿途没有明显的危险区域。阿铁打率先站起身，握紧腰间的双刀，率先走进通道，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卡璐璐紧随其后，机械臂保持着警戒状态，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赛小息也迅速起身，伸手想拉银翼一把，帮他快点站起来。
银翼握住他的手，借着力量缓缓站起。在两人手掌接触的短暂瞬间，赛小息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手掌传来的温润触感，还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不是害怕，更像是系统负荷过重后的细微波动。
“你的系统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先做简单修复？”赛小息还是不放心，再次问道。
银翼轻轻松开他的手，缓缓点头，语气依旧平静：“没事，能撑到地面。”可他转身走向通道时，赛小息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脚步比平时沉重了一点，每一步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显然系统已经出现了轻微过载，只是他不肯说。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重量，正悄悄压在那个银色的身躯上。
不是物理上的重量，没有实质的触感，却比任何重物都要沉重。
是破碎记忆带来的重量，是未知过往留下的枷锁，更是那个“第一课”里，被刻进本能的守护使命，带来的沉甸甸的重量。
四人依次走进通道，沿着规划好的路线，朝着地面的方向快速前进，脚步匆匆，不敢有丝毫停留。在他们彻底离开检修腔室五分钟后，天花板的角落处，一枚伪装成水晶碎片的小小的监视器，轻轻闪烁了一下猩红的光芒，转瞬即逝，却精准记录下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道红光，像一只刚刚睁开的眼睛，在黑暗里默默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等待着下一次出手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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