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张泽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醒来时浑身酸痛，他蜷缩在客厅的地毯上睡了一夜，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

陌生号码第三次震动时，他揉着发涩的眼睛接起，听筒里传来干练的女声：“张泽禹先生，我是造型师安娜，现在在公寓楼下，麻烦您下来一下，或者给我开门权限。”

他猛地坐起身，才想起张极昨晚的安排。看了眼手机时间，七点五十五分，距离约定的八点只剩五分钟。他慌乱地起身，踉跄着冲向卫生间，冷水泼在脸上时，镜中人的模样让他愣了愣——眼底泛着红，嘴唇因为昨晚的隐忍咬出了浅浅的印子，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一丝未被磨平的倔强。

匆匆洗漱完，他刚走到玄关，门铃就响了。打开门，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女人穿着时尚的驼色大衣，妆容精致，手里提着几个高档品牌的购物袋；男人则穿着黑色西装，手里推着一个银色的行李箱，看起来像是助理。

“张先生，早上好。”安娜率先开口，目光在他身上快速扫过，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时间有点紧，我们现在开始吧。”

两人熟门熟路地走进公寓，安娜将购物袋放在沙发上，打开行李箱，里面装满了各种造型工具和化妆品。“张总吩咐过，今天要给您做一套全新的造型，下午有个杂志拍摄，晚上还要参加电影制片方的晚宴。”

张泽禹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们在公寓里忙碌，像个闯入别人领地的陌生人。这栋公寓宽敞明亮，装修是极简的轻奢风格，厨房的厨具崭新得像是没拆过封，卧室里摆着柔软的大床，衣帽间里已经挂满了各式名牌服装，从休闲装到正装，一应俱全。

可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格格不入。

“张先生，过来坐。”安娜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下。

张泽禹依言坐下，安娜拿起化妆刷，在他脸上轻轻涂抹。冰凉的粉底覆盖住他苍白的肤色，遮瑕膏遮住了他眼底的红血丝，唇釉则给了他一丝气色。整个过程中，他始终紧绷着身体，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接受一场不属于自己的改造。

“您的底子很好，皮肤细腻，五官也很立体，稍微打扮一下就很出彩。”安娜一边给他画眼线，一边说道，“张总眼光确实独到。”

张泽禹的嘴角扯了扯，没有说话。独到的眼光？或许吧，毕竟他只是张极选中的一件“商品”，自然要包装得光鲜亮丽才行。

一个小时后，造型完成。安娜让他换上一套深灰色的高定西装，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他清瘦却挺拔的身形，裤长刚刚好，衬得他双腿修长。他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人，几乎认不出来。

镜中的少年，褪去了昨日的窘迫和青涩，西装革履，眉眼精致，眼神里带着一丝疏离和茫然，却莫名地吸引人。就像一株被强行移栽到温室里的野草，虽然被精心打理，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属于这里的倔强。

“很好，这样就没问题了。”安娜满意地点点头，“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我们现在出发去摄影棚。”

张泽禹跟着安娜走出公寓，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司机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柔软的真皮座椅包裹着他，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与昨晚张极身上的气味有些相似，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市区的街道上，张泽禹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风景。滨海市的早晨很繁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步履匆匆，为了生活而奔波。而他，却因为一个荒唐的“交易”，一步登天，即将踏入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给母亲发了一条信息：“妈，我找到工作了，挺好的，您不用担心，过段时间我就给您打钱。”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母亲就回复了：“那就好，阿禹，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钱不重要，身体才是本钱。”

看着母亲的回复，张泽禹的眼眶又有些发热。他赶紧收起手机，怕自己忍不住掉眼泪。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用尊严换来的，他不能让母亲知道真相，不能让她为自己担心。

摄影棚位于市中心的一栋创意园区里，车子刚停稳，就有工作人员迎了上来。安娜带着张泽禹走进摄影棚，里面已经布置好了场景，灯光、摄像机一应俱全。杂志主编看到张泽禹，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这位就是张泽禹先生吧？果然一表人才，张总推荐的人，果然没让人失望。”

张泽禹有些拘谨地笑了笑：“您好。”

“我是这本杂志的主编，叫我李姐就行。”李姐热情地说道，“今天拍摄的主题是‘新生’，希望能拍出您身上那种干净又有张力的感觉。”

拍摄开始后，张泽禹却陷入了困境。他没有任何拍摄经验，面对镜头，他显得格外僵硬，不知道该怎么摆姿势，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情绪。摄影师说了好几次，他都没能找到感觉。

“放松一点，张先生。”摄影师耐着性子说道，“想象一下，你现在站在自己梦想的舞台上，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梦想的舞台？张泽禹的心里一阵苦涩。他的梦想是站在聚光灯下，用演技征服观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靠着别人的包装，成为镜头前的一个傀儡。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学校礼堂演戏时的场景，那时他饰演的是一个追梦的少年，虽然紧张，却充满了热情和自信。那种感觉，是发自内心的，是无法伪装的。

渐渐地，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僵硬和茫然，而是多了一丝坚定和锐利，眉宇间也染上了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摄影师眼前一亮，赶紧按下快门，捕捉下这精彩的瞬间。

“很好！就是这样！”摄影师兴奋地说道，“保持住这个状态！”

拍摄进行得越来越顺利，张泽禹也逐渐找到了感觉。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他只是专注地对着镜头，用眼神、用表情，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情绪。

中午，拍摄暂时告一段落，工作人员给大家准备了午餐。张泽禹刚拿起筷子，手机就响了，是林助理打来的。

“张泽禹先生，张总让我转告您，晚上的晚宴，他会亲自去接您。”林助理的声音依旧平淡，“另外，下午拍摄结束后，会有礼仪老师来教您一些晚宴上的注意事项，您记得配合。”

“好，我知道了。”张泽禹的声音有些低沉。一想到晚上要见到张极，他的心里就莫名地有些紧张和抗拒。

下午的礼仪课枯燥而乏味。礼仪老师教他如何站姿、坐姿、如何与人握手、如何敬酒，甚至连微笑的角度都有严格的要求。张泽禹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重复着老师教的动作，心里却觉得无比讽刺。他曾经以为，演员靠的是演技，可现在才发现，在这个圈子里，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似乎比演技更重要。

傍晚时分，礼仪课结束。张泽禹刚回到摄影棚，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停在门口。司机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张极坐在后座，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似乎在处理工作。

张泽禹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坐了进去。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张极没有看他，只是专注地看着文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和木质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息。

“拍摄还顺利吗？”良久，张极终于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文件上。

“还好。”张泽禹的声音很低，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

张极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今天的张泽禹，确实和昨天判若两人。西装革履，妆容精致，褪去了昨日的窘迫，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却也依旧透着一股青涩和倔强。

“不错。”张极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这样才配得上我的身份。”

张泽禹的心里一阵刺痛，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在张极的眼里，他只是一个需要被精心包装的“附属品”，一个用来彰显他身份的工具。

车子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停在了一家高档餐厅门口。餐厅装修奢华，门口站着几位穿着礼服的侍者，恭敬地迎接每一位客人。

张极率先下车，然后转身，向张泽禹伸出了手。张泽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对上了张极冰冷的眼神。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让他不敢反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张极的手心。张极的手很大，很温暖，却带着一种强势的掌控力，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并肩走进餐厅，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张极本身就是众人关注的焦点，而他身边的张泽禹，虽然陌生，却因为出众的外貌和与张极之间微妙的气氛，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张总，您来了。”电影制片方的负责人赶紧迎了上来，热情地和张极握手，目光在张泽禹身上停留了几秒，带着一丝探究和好奇，“这位是？”

“张泽禹，我的人。”张极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也是这次电影的男主角。”

负责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是张泽禹先生，久仰大名。张总眼光独到，相信张泽禹先生一定能演好这个角色。”

张泽禹的脸颊有些发烫，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有好奇，有羡慕，也有鄙夷。那些目光像针一样，刺得他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张极的手，却被张极握得更紧了。

“走吧，我们进去。”张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热气息，却让他浑身冰冷。

晚宴上，张极被众人围在中间，谈笑风生，从容不迫。他像一个天生的领导者，无论在哪里，都能成为焦点。而张泽禹，则安静地坐在张极身边，很少说话，只是在有人和他敬酒时，象征性地喝一口。

他看着眼前的觥筹交错，听着耳边的虚情假意，只觉得无比厌烦。他想念小城里的宁静，想念母亲做的家常菜，想念那些为了梦想而纯粹努力的日子。

“怎么不吃？”张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合胃口？”

张泽禹摇了摇头：“没有。”

张极拿起公筷，夹了一块牛排放在他的盘子里：“多吃点，晚上还有事。”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张泽禹看着盘子里的牛排，没有胃口，却还是拿起刀叉，慢慢切割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红色礼服的女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径直走到张极面前，笑容妩媚：“张总，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今天也来了。”

女人的目光在张泽禹身上扫过，带着一丝挑衅和不屑：“这位是？”

“我的人。”张极的语气依旧平淡，没有看女人，而是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李小姐，有事吗？”

被称为李小姐的女人脸色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张极会这么不给她面子。她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女演员，曾经试图接近张极，却被张极无情地拒绝了。现在看到张极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少年，心里难免有些嫉妒。

“没什么，就是想和张总喝一杯。”李小姐压下心里的不满，举起酒杯，“张总，我敬您一杯。”

张极没有举杯，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我开车了，不能喝酒。”

李小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尴尬地站在原地，手里的酒杯举也不是，放也不是。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看热闹的意味。

张泽禹看着这一幕，心里没有丝毫同情。他知道，在这个圈子里，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每个人都戴着虚伪的面具，为了利益而互相算计。

“既然张总不能喝，那我就不打扰了。”李小姐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张泽禹一眼。

张泽禹没有在意她的目光，只是低下头，继续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

“不用理她。”张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这个圈子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做好你自己就行。”

张泽禹抬起头，对上了张极的目光。灯光下，张极的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他不知道张极说这句话是真心的，还是只是随口一说。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道，重新低下头，不再看他。

晚宴持续到很晚，张泽禹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只是喝了几杯果汁。他觉得很累，不仅是身体上的累，更是心里的累。他像一个提线木偶，被张极操控着，穿梭在这些虚伪的人群中，强颜欢笑。

终于，晚宴结束了。张极和众人道别后，带着张泽禹离开了餐厅。坐进车里，张泽禹靠在座椅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累了？”张极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张泽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车内一片寂静。张泽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

“张极。”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张极转过头，看着他：“怎么了？”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我？”张泽禹的目光看着他，带着一丝探究和迷茫，“这个圈子里，比我好看、比我有才华的人很多，你为什么会偏偏选中我？”

张极看着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张泽禹以为他不会回答。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张极突然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因为你很干净。”

干净？张泽禹愣住了。他不知道张极说的“干净”是什么意思。是指他的外貌，还是指他的内心？

“在这个污浊的圈子里，干净的人已经不多了。”张极的目光看向窗外，眼神有些复杂，“我想看看，这样干净的你，能在这个圈子里走多久。”

张泽禹的心里一阵酸涩。原来，他只是张极的一个“实验品”吗？一个用来满足他好奇心的工具？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道，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车子驶回公寓楼下，张极率先下车，然后转身看着张泽禹：“上去吧。”

张泽禹没有动，只是坐在车里，看着他。

“怎么了？”张极皱了皱眉。

“你不上去吗？”张泽禹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知道，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张极今晚应该会留下来。

张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玩味：“怎么？你在期待？”

张泽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他赶紧低下头，声音有些急切：“不是，我只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并不是期待，只是觉得有些恐慌。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张极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放心，我今晚还有工作要处理，不会留下来。”

说完，他转身向自己的车子走去，留下张泽禹一个人愣在原地。

张泽禹反应过来后，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抛在脑后，推开车门，走进了公寓。

回到公寓，他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身上的西装，卸下脸上的妆容。当镜子里的人恢复成那个苍白、青涩的少年时，他才觉得自己终于找回了一丝真实的感觉。

他走到卧室，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张极的话，众人的目光，李小姐的挑衅，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闪过。

他知道，他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了。他踏入了一个充满诱惑和危险的世界，而张极，就是那个将他带入这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一场不平等的交易，充满了利益和算计，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可为什么，在听到张极说“因为你很干净”的时候，他的心里会有一丝悸动？为什么在张极拒绝李小姐的时候，他会觉得有一丝安心？

他甩了甩头，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张极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工具，一个实验品，他不能对张极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感情。他们之间，只有交易，没有其他。

夜色渐深，公寓里一片寂静。张泽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渐渐睡去。

而此刻的张氏集团顶楼办公室，张极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看着窗外的日出。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冰冷和偏执。

他想起了几年前在那个小城遇到张泽禹的场景。那时的张泽禹，穿着白色的T恤，牛仔裤，站在阳光下，笑得一脸灿烂，眼神清澈，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少年，他必须得到。

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找到了张泽禹的下落，看着他在滨海市挣扎，看着他走投无路。他知道，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能将这个干净的少年，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张泽禹。”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别想逃。”

窗外的日出很美，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大地，可张极的心里，却只有一片冰冷的占有欲。他精心打造了一个镀金的牢笼，将张泽禹困在里面，而他自己，也渐渐沉沦在这个名为“占有”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等待他们的，注定是一场布满荆棘的旅程。

镀金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