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与常遇春议事完毕，心情正好，回到内室时，见刘伯温已在廊下等候。

“先生来了。”朱元璋笑着迎上去，“刚听闻先生今日给标儿上课，他可有长进？”

“太子聪慧，一点就透，是块好料子。”刘伯温抚着胡须，目光温和，“不过今日上课，倒让老夫想起一事，想跟国公爷提提。”

“先生但说无妨。”朱元璋示意他坐下。

“是关于四公子朱棣。”刘伯温缓缓开口，“前几日老夫路过花园，见四公子正爬树，身手灵活，眼神也亮得很。后来又听闻他虽年幼，却能说些颇有见地的话，可见是个早慧的孩子。”

朱元璋想起前日朱棣对张士诚的评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小子是机灵，就是性子野了点，前几天还跟护卫闹着玩，没轻没重的。”

“孩童天性如此，不必苛责。”刘伯温话锋一转，“不过老夫想着，四公子既有机灵劲儿，不如让他也去大本堂旁听？跟着太子一起受些教化，一来能收收性子，二来也能早些启蒙，总归是好的。”

朱元璋闻言，心中一动。

他本就觉得朱棣不凡，只是孩子才三岁，年纪实在太小，大本堂里都是些七八岁的孩童，还有专门的先生授课，他怕朱棣跟不上，反而受委屈。

但刘伯温的话也有道理，这孩子性子野，是该好好教教规矩，跟着大哥朱标，也能学些沉稳。

“先生觉得，他这年纪去旁听，妥当吗？”朱元璋有些犹豫。

“有何不妥？”刘伯温笑道，“不必强求他学多少经史子集，先让他感受些读书的氛围，学学规矩礼仪也是好的。况且，太子仁厚，定会照拂弟弟。”

朱元璋琢磨着，觉得可行。他又想起马秀英的境况，这两年生下五子朱橚，精力大半都放在小儿子身上，对朱棣确实顾不上太多，这孩子才越发调皮，前几日还动手打了护卫，爬树掏鸟窝更是常事。

让他去大本堂跟着朱标，有先生和大哥看着，总比在家里野着强。

“先生说得是。”朱元璋点头应下，“那就依先生之意，让老四去旁听。只是他年纪太小，生活上还得有人照拂。”

“这点国公爷放心，老夫已有计较。”刘伯温早有准备，“马夫人如今照顾五公子，精力不济，不如让奶娘在大本堂门口候着，只等下课时进去照料。平日里上课，就让太子多照看弟弟一二，让宋先生也多留意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这奶娘照料，也得分个主次。生活起居自然要管，但不能事事都惯着。比如喝水，就让宋先生到门口问奶娘要，再让四公子自己喝，实在喝不了，奶娘再进去喂。喝完了，奶娘便退到门口等着。”

朱元璋听得仔细，点头道：“先生考虑得周到，是该让他从小就学着自立，不能养成依赖的性子。”

“还有研墨、陪他上茅厕这些事，奶娘可以做。”刘伯温继续说道，“但若是上课期间想上茅厕，必须让四公子自己主动告诉宋先生，先生再把他交到奶娘手里。回来的时候，也得让他自己进门，先跟先生说‘先生，我回来了’，得到允许才能进，若是先生没应，就乖乖站着等。”

这些规矩看似严苛，实则是在教朱棣懂礼仪、明尊卑，更能磨一磨他那野性子。

朱元璋越听越觉得有理，抚掌道：“好！就按先生说的办！这奶娘……就叫王红吧，跟着老四有些日子了，还算妥帖。我这就去跟马夫人说一声，再给宋先生打个招呼，明日就让老四去大本堂旁听。”

刘伯温含笑点头：“国公爷英明。四公子是块璞玉，稍加打磨，将来必成大器。”

他虽只见过朱棣几面，却从那孩子沉静的眼神和偶尔的言语中，看出了非同一般的聪慧与韧性。让他早些接触教化，在规矩中成长，对他而言，是再好不过的安排。

不多时，马秀英便得知了消息。她虽有些舍不得幼子去受约束，但也明白朱元璋和刘伯温的用意，自家老四性子确实跳脱，能跟着大哥学规矩、长见识，是好事。

“那王红那边，我去叮嘱几句。”马秀英柔声说道，“让她照看好棣儿，该放手时就放手，别总把他当奶娃娃惯着。”

“还是夫人细心。”朱元璋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暖意。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朱棣就被奶娘王红叫醒了。换上一身干净的小锦袍，洗漱完毕，王红牵着他的小手，往大本堂走去。

路上，王红低声嘱咐：“四公子，一会儿见了宋先生和太子殿下，要行礼问安。上课要好好听，想喝水或是上茅厕，得跟先生说……”

朱棣乖乖听着，心里却早已掀起了波澜。

大本堂，前世他虽也常去，却是以藩王的身份。如今以三岁孩童的模样，来此旁听，跟着大哥一起学习……这感觉，陌生又熟悉。

他抬头望向不远处那座掩映在绿树中的建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新的学习生涯，开始了。而这，仅仅是他为自己铺设的新道路上，迈出的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