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暖意,国公府的庭院里草木葱茏。朱元璋正坐在廊下翻看军报,案几上摆着刚沏好的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眉宇间的锐利。
“大哥!大哥在家吗?”
爽朗的笑声自院外传来,带着熟悉的豪迈。朱元璋抬头,见徐达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怀里还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裹在精致的襁褓里,睡得正香。
“元璋,忙着呢?”徐达走到近前,将怀里的孩子小心护着,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气,“给你带个小客人来瞧瞧。”
朱元璋放下军报,目光落在那娃娃身上,见她眉眼清秀,睡态安稳,不由笑道:“这便是你家刚满周岁的千金?瞧这模样,随了你家娘子,是个俊丫头。”
“可不是嘛。”徐达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这丫头叫妙云,性子静,不吵不闹,就是……”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为人父的忧心,“我这做爹的,就盼着她将来能有个好归宿,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别像我们这般,整日在刀光剑影里讨生活。”
乱世之中,武将的家眷也难得安稳。徐达这话,是肺腑之言。
朱元璋听着,指尖在茶盏沿轻轻摩挲着,心里忽然一动。
他瞥了眼不远处,正由乳母陪着蹒跚学步的朱棣。三岁的孩子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小袄,步子迈得稳稳的,不像寻常孩童那般跌跌撞撞,偶尔抬头看向这边,眼神清亮,带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这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藤蔓般疯长。
朱元璋抬眼看向徐达,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好归宿?我看呐,不如就从自家人里找。你看我家老四如何?”
徐达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连忙摆手:“大哥说笑了!孩子们都还小呢,棣儿才三岁,妙云刚满周岁,这说亲也太早了些。”
“早什么?”朱元璋不以为然地挑眉,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你忘了?标儿和常遇春家的常玥,今年才七岁,他们俩还没出生时,我和遇春就说定了——若是两个小子,便结为兄弟;两个丫头,就做闺中密友;若是一儿一女,便定下婚约。这不,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是板上钉钉的娃娃亲。”
徐达闻言,摸了摸后脑勺,讪讪地笑了。那事儿他自然记得,当年朱元璋和常遇春在濠州并肩作战,喝多了酒便拍着胸脯定下儿女亲,如今两家时常来往,孩子们也亲近,倒成了军中一段佳话。
“可……”徐达还想再说,却被朱元璋打断。
“可什么?”朱元璋语气笃定,目光落在朱棣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况且,老四虽是我第四个儿子,但也是马皇后所生,正经的嫡子,只不过不是嫡长子罢了。身份上,配你家妙云,绰绰有余。”
他这话,既是抬举徐达,也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徐达是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两家联姻,既能亲上加亲,巩固情谊,又能让朱棣这孩子早早有个体面的岳家,将来无论前路如何,也多一分助力。
徐达心里掂量起来。
朱元璋的嫡子,这身份确实尊贵。他看着不远处的朱棣,那孩子正仰头看着天空,小小的身影站得笔直,竟有种说不出的沉稳。再低头看看怀里熟睡的女儿,徐达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
他与朱元璋出生入死,情同手足,若能结为儿女亲家,自然是美事。而且以朱元璋如今的势头,将来成就不可限量,自家女儿嫁给他的嫡子,确实是好归宿。
“大哥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徐达想通了,朗声笑道,“只是孩子们还小,这事儿暂且先记下,等他们再长大些,懂事了,咱们再正式定下。”
“这有何难?”朱元璋哈哈一笑,招手道,“老四,过来。”
朱棣听到父亲召唤,迈着小步子走过来,规规矩矩地站在朱元璋面前,抬头看向徐达怀里的婴儿,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徐妙云……
前世,她是他的燕王妃,端庄贤淑,智计过人,在他靖难之役中默默支持,为他打理后方,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可惜她福薄,未能等到他登基便病逝了,成为他心中一大憾事。
没想到,这一世,缘分竟来得这么早。
“老四,见过你徐叔叔。”朱元璋摸着他的头,指着徐达怀里的孩子,“这是你徐叔叔家的妙云妹妹,以后要好好待人家,知道吗?”
朱棣看着那熟睡的小脸,奶声奶气地应道:“知道了,爹。”
声音虽稚嫩,却透着一股认真。
徐达看着这一幕,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笑道:“你看,孩子们这不是挺投缘的?”
朱元璋朗声大笑,端起茶盏:“来,喝茶!这门亲,就这么说定了!”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个尚在襁褓或蹒跚学步的孩子身上。大人们的谈笑风生中,一段跨越两世的缘分,在这一刻悄然缔结。
朱棣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又抬眼望向徐达怀里的徐妙云,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世,他不仅要改写自己的命运,也要守护好身边的人。或许,从这场早来的婚约开始,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