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级学员戴莹

第六章 D级与“监护人”

　　穿过最后一道隐匿在古藤与幻象结界后的巍峨石门，卡塞尔学院的全貌终于展现在戴莹眼前。

　　古老的哥特式城堡建筑与现代的合金玻璃结构奇异而和谐地交织，远处可见巨大的风车缓缓转动，更远处是植被茂密的群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书卷气、金属冷意、以及某种深层威严的气息，与山外那个“普通”人类世界截然不同。

　　不少穿着墨绿色校服的学生步履匆匆，偶尔投来好奇或审视的目光，尤其在看到楚子航和他身边明显陌生的戴莹时。

　　楚子航直接将戴莹带到了执行部大楼的一间特殊会议室。这里没有窗户，墙壁是吸音的深灰色金属板，唯一的照明来自天花板中央冷白色的无影灯。

　　长桌一端，坐着一位戴着氧气面罩、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的男人——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教授。他的眼神像冰锥，锐利而沉重，即使隔着面罩，也能感受到那份常年与死亡和危险打交道所带来的压迫感。

　　“楚子航，”施耐德的声音通过面罩的扩音器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看了一眼戴莹，“以及这位……未经登记的非学院人员。解释。”

　　楚子航立正，以标准的汇报姿态，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当然，是经过修饰的版本：

　　他在一次校外任务（暗示为处理死侍）后，遭遇了拥有特殊言灵能力、自称失忆（这是楚子航临时添加的，为了解释戴莹对混血种世界常识的缺失）的少女戴莹。

　　她的言灵具有罕见的辅助与精神净化特性，对稳定他任务后的状态（模糊提及爆血后遗症）有帮助。考虑到她的能力特殊且缺乏去处，他暂时将她带回，希望学院能予以评估和安置。

　　施耐德的目光始终锁定戴莹，那目光仿佛能称量灵魂的重量。“非正常渠道引入，且背景不明。按照规程，需要进行全面的能力测试与背景审查，之后才能决定是否准予临时登记，以及以何种身份。”

　　他停顿了一下，氧气面罩发出嘶嘶的抽气声，“即使她是你的……‘发现物’，楚子航。规矩就是规矩。测试现在就可以开始。”

　　他没有给太多讨论余地。很快，戴莹被带到城堡地下深处的一间综合测试大厅。

　　这里空间开阔，墙壁和地面都是某种暗银色的金属，刻满了复杂的炼金纹路，天花板布设着各种探测器和能量感应器。楚子航被允许在一旁观察，但必须保持沉默。

　　测试场景：

　　第一项：血统初步筛查。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取了一小滴戴莹的指尖血，滴入一台精密的石英仪器。仪器上的光谱快速闪烁，最终稳定在一个极低的数值区间，发出柔和的蓝光。

　　技术人员看着屏幕，报告：“龙族血统浓度……低于常规混血种觉醒阈值，波动微弱，特征模糊。无法匹配已知谱系。初步判定：极低密度混血种，或……特殊变异体。”这意味着，在卡塞尔以血统论尊卑的体系里，她先天就处在最底层。

　　施耐德面无表情地记录。

　　第二项：言灵识别与效能测定（模拟环境）。

　　“戴莹，请展示你的言灵，并陈述其特性。”施耐德命令道。

　　戴莹走到测试场中央，按照之前与楚子航商议的设定，抬起手，轻声咏唱：“光为凭，心为镜，照见澄明。”

　　柔和的白金色光晕在她掌心上方涌现，旋转，扩散成一道直径约两米、稀薄的光幕。光幕散发的气息温暖宁静。

　　“能量读数：偏精神波长，附带微弱生命场协调效应，物理破坏性极低。”探测器传出机械音。

　　“对龙族亚种生物样本测试。”施耐德示意。

　　一个密封的透明舱从地面升起，里面禁锢着一只暴躁的、体型较小的镰鼬（低阶龙族亚种）。当戴莹将光幕移向透明舱时，镰鼬的狂躁似乎略有平息，但效果并不显著，远不如镇静剂直接。它对光幕本身也并无特殊反应，既不特别畏惧，也不被吸引。

　　“对龙族亚种实体效果：微弱镇静，无直接杀伤或压制。判定：非战斗向，对纯血龙族及高阶死侍效果预计进一步衰减。”施耐德记录。

　　“对人类精神影响模拟测试。”这次，一名自愿参与测试的C级学员站到指定位置。戴莹将光幕笼罩过去。学员反馈：“感觉……头脑清醒了一些，之前的烦躁感减轻了，很平和。” 旁边的脑波监测仪显示其β波（紧张波）有所下降，α波（放松波）增强。

　　“对人类精神有明确安抚、净化负面情绪效果。对混乱精神状态干预能力待进一步测定。”施耐德看向楚子航，似乎联想到了他之前模糊提及的“稳定状态”。

　　“感知能力测试。”场中升起了几个隔绝精神探测的合金假人，其中一个被标记了模拟的“恶意”能量信号。戴莹闭目片刻，伸手指向那个假人：“这个，有不好的‘波动’。” 准确无误。

　　“具备一定的情绪与能量倾向感知能力，精度较高。”

　　一系列测试下来，戴莹的“言灵·心镜”被定性为：稀有辅助型言灵，龙族血统关联度极低，对龙族目标直接效果微弱，但对人类（及混血种）精神层面有显著辅助价值，兼具特殊感知能力。潜力不明，战斗效能低下。

　　回到那间灰色会议室，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施耐德面前摊开着刚刚生成的评估报告。

　　“综合评估结果：戴莹。龙族血统浓度不足以支持常规评级，但鉴于其特殊言灵的存在，以及……楚子航的担保，”

　　施耐德看了一眼始终站得笔直的学生，“准予临时入学资格，暂定评级：D级。隶属执行部特殊观察序列，由楚子航担任临时联络人与责任担保人。”

　　D级。在卡塞尔，这几乎是垫底的评级，通常分配给血统稀薄、言灵弱小或无甚大用的学生。这与戴莹实际拥有的能力（即便只是展现的部分）相比，无疑是一种刻意的低估和保险措施。

　　施耐德的目光如冰冷的镣铐，先后锁住楚子航和戴莹。

　　“戴莹，作为D级临时学员，你必须严格遵守学院一切规章制度，未经允许不得离开校园范围，不得介入任何等级的任务，定期向你的担保人楚子航以及执行部报告情况。你的‘言灵’使用需报备。”

　　然后，他转向楚子航，语气加重，每一个字都像钉入木板的钉子：

　　“楚子航，A级学员，狮心会会长。你将她带入学院，就必须对她的行为负全责。她是你的责任。

　　如果她违反规定，泄露学院机密，或因任何原因引发事端——无论是否出于故意，你将承担首要责任，接受相应处罚，包括但不限于降级、禁闭、取消任务资格，甚至更严重的纪律措施。

　　你是否清楚，并愿意接受？”

　　这就是连带责任，将戴莹这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牢牢捆在了楚子航身上。用他的前途和信誉作为质押。

　　楚子航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他挺直脊背，声音清晰而坚定：“清楚。我愿意接受。”

　　“很好。”施耐德最后看向戴莹，那目光仿佛在评估一件高风险的特殊物品，“戴莹，你有异议吗？”

　　戴莹一直在安静地听着，对于D级的评级，她眼中没有任何失落或不满，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淡然。她看了一眼楚子航紧绷的侧脸，然后对施耐德点了点头。

　　“没有异议。”她的声音平静，“我会遵守‘规则’。” 至于这规则具体是什么，她似乎还在学习中。

　　“那么，登记完成。楚子航，带她去后勤部领取临时校服和宿舍钥匙。她的宿舍安排在……D级区域。之后，将详细规章发给她。”施耐德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走出执行部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楚子航沉默地走在前面，戴莹跟在他身侧。

　　“D级，意味着资源和权限都很有限。”楚子航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但对你来说，或许正好。尽量待在宿舍和图书馆，熟悉基本常识。不要参与任何冲突，也不要对任何人过多展示你的能力。”

　　“听起来像是被关起来了。”戴莹评论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为了安全。你的能力和来历，在这里很显眼。”楚子航停下脚步，看着她，黑色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施耐德教授的话不是玩笑。如果你做出任何超出‘D级学员’范畴的事情，我会有麻烦。很大的麻烦。”

　　戴莹迎着他的目光，金色的眼眸清澈见底：“所以，我现在是你的‘责任’了。” 这句话不是疑问，是陈述。她似乎觉得这个概念很有趣。

　　“是的。”楚子航回答得有些生硬。

　　“那好吧。”戴莹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转瞬即逝，“我会尽量……不给你添‘大麻烦’。毕竟，你这里的‘风景’，我还没看够。”

　　楚子航嘴角微微一动，最终没说什么，只是转身继续带路，走向那栋看起来相对朴实、位于学院角落的D级宿舍楼。他感觉自己肩上似乎真的压上了一副看不见的担子，比村雨更沉。

　　而戴莹，则悠然地跟在他身后，目光掠过校园里那些充满异域风情和隐秘力量的建筑与人群，心中默默想着：D级？责任绑定？这个世界的规则，果然比超市鸡蛋的定价规则，要复杂和有趣得多。

　　那么，就从这里开始，“观察”吧。至于是否会“添麻烦”……她看了看前方少年挺拔却似乎负担沉重的背影，难得地，有了一丝名为“或许该收敛点”的模糊念头。

　　卡塞尔学院的生活，以一种充满限制和监视的方式，向这位异界的光明女神蝶，敞开了它神秘而危险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