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铁门刚一打开，杨瑾年颀长的身影踏出的瞬间，一阵清脆的掌声便打破了走廊的沉寂。

他循声望去，走廊尽头站着两位身影——身材微胖、面容憨厚的西都市公安局局长简力，以及他身边面容清秀、眼神明亮的年轻女警简燕。作为重案五组的核心探员，简燕此刻正满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刚刚打破僵局的心理专家。

“杨博士，今日一战真是大开眼界！”简力快步上前，脸上堆满由衷的赞叹，“原本这案子我们只握有模糊疑点，证据链完全断裂，就连测谎仪都被他蒙混过关。我起初只是请你做个补充评估，没想到你直接让他俯首认罪，这收获实在超出预期！”

杨瑾年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语气平淡如潭水：“有罪者终会暴露破绽，我不过是掀掉了他伪装的外壳。”

“可我实在好奇，”简力搓了搓手，眼神里满是探究，“他连我们警方的法律威慑都无动于衷，你究竟是如何突破他心理防线的？这手段太值得我们学习了！”

杨瑾年瞥了一眼身边的简燕，见她也竖着耳朵满脸求知欲，便微微颔首：“在这里解释过于仓促，不如移步你的办公室详谈。”

“说得是！怎能让杨博士站着说话？”简力连忙转头对简燕吩咐，“小燕，快去给杨博士泡杯热茶。”

简燕这才回过神，脸颊泛起一丝红晕，连忙应了声“好”，转身快步离去。

“不必麻烦。”杨瑾年话音未落，已经率先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步伐沉稳，不带一丝拖沓。

进入办公室后，简力亲自为杨瑾年拉开座椅，两人相对而坐，简燕则端着茶水进来，乖巧地站在一旁。

“杨博士，快给我们讲讲这其中的门道，也好让我们学些先进经验。”简力迫不及待地开口。

“核心逻辑很简单，”杨瑾年指尖轻叩桌面，缓缓道来，“他能通过测谎，源于他构建了极其坚固的心理防御机制——这种机制常见于长期压抑自我、擅长自我合理化的人群，测谎仪的生理指标监测根本无法触及其核心认知。所以我没有正面强攻，而是预设他为真凶，先重构了他的行为逻辑，再用语言诱导他暴露潜意识里的真实反应。”

“那他的犯罪动机到底是什么？”简燕忍不住抢先发问，眼神里满是急切。

“源于占有欲与被拒后的报复心理。”杨瑾年语气笃定，“他对被害少女存在强烈的情感投射，这种投射在被拒绝后转化为毁灭欲。”

“可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走到杀人这一步？”简燕满脸困惑，在她的认知里，情感与暴力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普通的喜欢自然不会，但他的喜欢早已扭曲。”杨瑾年解释道，“被拒只是导火索，真正的根源在于他的人格缺陷——这类人往往存在极端自我中心的特质，将他人的拒绝视为对自身尊严的极致践踏。结合FBI犯罪心理数据库的统计，这类罪犯中，有67%都存在过往情感创伤史，而他的前妻就是关键的创伤源头。”

简力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在审讯室外听到你提起他的前妻，难道这其中有直接关联？”

“当然，”杨瑾年点头，“我查阅过他的完整档案，也与他前妻深入沟通过。他们当年的感情浓度极高，他前妻至今仍对年轻时的时光念念不忘，这足以说明他当年投入了全部真心。而这场失败的婚姻，成为了他潜意识里的‘情感伤疤’——心理学上称之为‘未完成事件’，这类事件会持续影响人的行为模式，让他在后续的情感关系中更容易走向极端。”

“那他为什么偏偏选中这个女孩下手？”简力追问，这是他一直没想通的关键。

“有两个核心原因，”杨瑾年条理清晰地分析，“第一，心理学中有个‘初恋情结投射效应’——很多人会将初恋的特质深深烙印在潜意识里，后续选择伴侣时，总会不自觉地寻找带有初恋影子的人。他的前妻是他的初恋，而这位被害少女，无论年龄、气质还是神态，都与他前妻年轻时高度相似，自然成为了他情感投射的目标。”

“第二点呢？”简力追问。

“第二，他主观认定少女也对他抱有好感。”杨瑾年继续道，“少女的礼貌回应、主动打招呼，在他扭曲的认知里被解读为示好——这种‘认知偏差’在自卑型人格中极为常见，让他有了付诸行动的底气。”

“我还有个疑问。”简燕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眼神里满是认真，“你说他心理防御机制强，又说你绕开了这层防御，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我在审讯室的每一步都有设计，”杨瑾年回忆着审讯过程，“首先，我从他前妻的话题切入，这是打开他情绪缺口的钥匙——我知道他有暴力倾向，通过提及过往情感创伤，成功激发了他的愤怒本质。当一个人的情绪失控时，他的谎言就会出现裂痕，这是心理学上的‘情绪溢出效应’。”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接着，我将话题转向死者，通过重现犯罪场景，尤其是拿出那件带有死者气息的校服时，利用了‘情境唤起原理’——让他的脑海中强制浮现作案时的画面。此时，审讯室里会形成两种强烈的情绪：愧疚与恐惧。更关键的是，我查阅过类似案例，2018年某起谋杀案中，凶手正是在看到被害人遗物时，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这验证了这种方法的有效性。”

“太厉害了！”简燕由衷赞叹，“就像你布了一个局，让他不自觉地走进来，按照你的节奏暴露自己。”

杨瑾年微微颔首：“可以这么理解。只要精准把握对方的人格特质与情绪触发点，这种方法对多数有心理防御的嫌疑人都有效，不仅限于审讯场景。”

“我也有个问题想请教。”简力终于等到开口的机会，语气带着一丝郑重，“凶手能骗过测谎仪，这仪器是不是存在很大漏洞？”

“并非仪器本身有漏洞，而是使用场景的局限。”杨瑾年解释道，“他提前预判了警方的提问方向，在心里反复演练过应对方式。更关键的是，警方的测谎提问往往直接指向案情核心，他只需对关键问题坚定否认，其他问题模糊回应，就能维持生理指标稳定。这种‘选择性防御’在有备而来的嫌疑人身上很常见。”

“看来测谎仪也不能完全依赖啊。”简力有些感慨。

“它是辅助工具，而非决定性证据。”杨瑾年补充道，“真正的突破，永远源于对人性的精准把握。”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简燕举起手，像个认真的学生，“你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些……那些关于喜欢少女的暧昧话？我觉得有些不妥。”

“那是‘共情伪装’。”杨瑾年坦然道，“就像你说的，审讯是一场戏，他是被动的演员，而我是主动的引导者。我需要让他产生‘我们是同类’的错觉，降低他的戒备心——那些话并非我的真实想法，而是基于他的人格特质设计的‘共情话术’。区别在于，我清楚自己在演戏，而他被自己的欲望蒙蔽，完全沉浸在虚假的共鸣中。”

“那些笑容也是演的吗？我看你平时好像不爱笑。”简燕小声追问，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都是策略性表达。”杨瑾年毫不避讳。

简燕的脸颊又红了几分，声音细若蚊蚋：“我觉得……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杨瑾年像是没有听见，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对简力说：“简局长，事情已经说明白，我该回去了。”

“杨博士辛苦了，我送你！”简力连忙起身。

“等等！”简燕突然出声，叫住了杨瑾年。

“还有事？”简力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我还有一个问题！”简燕眼神坚定，“如果他不是凶手，你的这些预设不就全部失效了吗？”

杨瑾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如果他不是凶手，我的所有诱导都会遭遇无形的心理壁垒——无辜者的情绪反应是自然的、无规律的，而有罪者的情绪是压抑的、可预判的。他能顺着我的节奏走，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第3章：最有力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