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蝶屋。
阳光透过纸门的缝隙,毫不留情地刺进了满地狼藉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高级清酒挥发后的微酸味、鳗鱼饭冷掉后的油脂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名为“尴尬”的窒息味道。
“唔……”
一声极度痛苦、仿佛声带被砂纸打磨过的低吟,率先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死川实弥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塞进了一整支正在开摇滚演唱会的鬼杀队。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一次跳动都像是有个隐形的小人在拿锤子狠狠敲击他的脑壳。宿醉的后遗症像海啸一样淹没了他,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拔刀把自己给砍晕过去。
好重。
除了头痛,这是实弥的第二个感觉。
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脸上,软软的,热热的,还带着一股好闻的、像是晒透了的被子一样的味道。这股味道让他原本想要暴起杀人的冲动诡异地平息了下来,甚至还让他下意识地蹭了蹭。
等等……蹭了蹭?
实弥僵住了。
身为风柱的警觉性在这一瞬间终于战胜了酒精的麻痹。他在哪里?他在干什么?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记忆像是断了片的胶卷,卡顿、模糊,却又带着致命的攻击性。
他记得宇髓那混蛋带来了很多酒。他记得自己喝了很多。他记得富冈义勇那张死人脸喝醉了之后居然还会抱着人不撒手。他记得……他记得自己好像把那个有着日轮耳饰的小鬼给……
实弥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蝶屋的天花板,也不是他熟悉的道场,而是一片……墨绿与黑色相间的格子羽织。
视角再往上一点,是少年线条柔和的下巴,以及因为熟睡而微微起伏的喉结。
“轰——!!!”
不死川实弥的大脑瞬间空白,仿佛被一道九天神雷正中天灵盖。
他在哪?他在炭治郎的怀里。
他在干什么?他像个寻求安慰的三岁小孩一样,把脸埋在炭治郎的颈窝里,双手还死死地环着少年的腰,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其缺乏安全感的蜷缩姿态。
而炭治郎……这小子居然还在睡!而且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背上,像是哄小孩一样,哪怕在睡梦中还在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
这是什么地狱绘图?!
“杀了我吧……现在就来个上弦把我杀了吧……”
实弥在心里发出了绝望的哀嚎。他堂堂风柱,令人闻风丧胆的鬼杀队暴躁老哥,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然大家都睡着了),缩在一个未成年队员的怀里撒娇?!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在鬼杀队混?!不如切腹自尽算了!
必须逃离!
在所有人醒来之前,销毁证据,逃离现场!
实弥屏住呼吸,试图把自己像个抽积木一样从炭治郎怀里抽出来。动作要轻,要慢,不能惊动这小子,更不能惊动周围那些……
“唔……”
就在实弥刚刚把自己的一只手臂抽出来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哼。
实弥浑身僵硬,眼珠子向右转动了四十五度。
只见富冈义勇正躺在他旁边不到半米的地方,此刻正皱着眉头,慢慢地睁开了那双深蓝色的眼睛。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整整三秒钟。
此时此刻,不死川实弥还维持着那个极其暧昧的、半个身子趴在炭治郎身上的姿势。而富冈义勇,这个面瘫,眼神先是迷离,然后聚焦,最后定格在实弥和炭治郎紧贴的身体上。
义勇没说话。
但他那个眼神,那个仿佛在看一坨大型不可回收垃圾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啧。”义勇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看什么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实弥压低声音咆哮,脸红得快要滴血,手忙脚乱地从炭治郎身上弹开,像是被烫熟的虾子一样滚到一边,“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这小子……是这小子睡相太差把我卷进去的!没错!就是这样!”
“我没问。”义勇扶着额头坐起来,声音沙哑冷淡,“不用解释。心虚的人才解释。”
“你说谁心虚?!我想杀了你啊富冈!!!”
如果不是怕吵醒炭治郎(等等,为什么我要怕吵醒他?),实弥现在已经拔刀了。
然而,富冈义勇并没有心思和实弥吵架。因为随着清醒,他的记忆也在复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昨晚……这双手……好像抱住了什么东西。
记忆的碎片开始拼凑。
画面一:他倒在炭治郎身上,像个无赖一样蹭来蹭去。
画面二:他抓着炭治郎的手,深情款款地说:“我要守护你,只守护你一个人。”
画面三:他还说了什么?好像是……“留在我身边”?
“………………”
富冈义勇的面瘫脸终于裂开了。
细密的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流了下来。他的瞳孔在剧烈地震动,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那是他说的吗?那个像是在演三流言情小说男主角一样的台词,真的是他说出来的吗?
被诅咒了吧?绝对是被某种血鬼术诅咒了吧?!
他堂堂水柱,生杀予夺,冷酷无情,怎么可能说出那种羞耻度爆表的话?!
“我想死。”
义勇在心里默默地想。如果现在有个地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然后用水之呼吸把自己封印在里面一万年。
“唔姆……头好痛……”
就在这边风柱炸毛、水柱自闭的时候,那边的炼狱杏寿郎也醒了。
炎柱就是炎柱,醒来的动静都比别人大。他猛地坐起身,带起一阵风,差点把旁边的酒坛子掀翻。
“早安!今天的太阳也是如此耀眼!”炼狱习惯性地大喊了一声,然后瞬间捂住头,“痛痛痛!看来昨晚确实喝得太尽兴了!”
他环顾四周,视线扫过满脸杀气的实弥、满脸灰败的义勇,最后落在了中间还在熟睡的炭治郎身上。
看到炭治郎的那一刻,炼狱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但紧接着,昨晚的记忆也像回旋镖一样扎进了他的脑海里。
——“只做我的继子好不好?不要理那个华丽的家伙,也不要理那个面瘫!”
——“我要看着你洗澡!防止你滑倒!”
炼狱杏寿郎那张总是挂着爽朗笑容的脸,罕见地僵硬了。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哪怕是自信如炎柱,此刻也感觉到了脸颊在发烧。
“唔姆……这真是……穴があったら入りたい!(有洞的话真想钻进去)”炼狱小声嘀咕了一句,那种羞耻感让他那头金红色的头发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而就在这时,这场“羞耻处刑”的中心人物——灶门炭治郎,终于动了。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蝴蝶振翅般轻盈。
在三位柱(加上刚醒过来还在装死的宇髓、伊黑和无一郎)紧张到窒息的注视下,炭治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红色的眼眸清澈见底,没有一丝宿醉的浑浊。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被子从他肩头滑落,露出稍微有些凌乱的衣领。
“嗯……大家……早安?”
炭治郎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他转过头,看向围在他身边的这群脸色各异的大男人们,露出那个标志性的、足以净化一切罪恶的天使笑容。
“昨晚大家都睡得好吗?实弥先生没有踢被子真是太好了。义勇先生也没有吐,真是万幸呢。”
纯真。
无邪。
毫无防备。
这三连击直接把在场的柱们打得血槽清空。
他不记得了吗?他不记得那些尴尬的告白和骚扰了吗?
实弥的心里升起一丝希冀。如果不记得了,那就太好了!那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老子的英明神武还在!
“不过……”炭治郎话锋一转,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脸颊,“大家昨晚真的很热情呢。”
“炼狱先生说要和我一起洗澡,义勇先生说要一直守护我,实弥先生说我是他看上的人……”炭治郎一边回忆,一边数着指头,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虽然是因为喝醉了,但是听到大家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
“咔嚓。”
仿佛听到了某种名为“理智”和“尊严”的东西彻底破碎的声音。
实弥石化了。
义勇褪色了。
炼狱燃烧殆尽了。
记得。
这小子全都记得!而且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复述了一遍!这是公开处刑啊!这是比无限城还要恐怖的精神折磨啊!
“啊啦啊啦,看来昨晚真的很精彩呢。”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氛围即将引爆蝶屋的时候,一道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纸门被拉开。
蝴蝶忍站在逆光处,脸上带着那种让人如沐春风却又背脊发凉的微笑。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昂贵的照相机。
“哎呀,各位柱都在炭治郎君的房间里过夜了呢。而且姿势还这么‘亲密’。”忍笑眯眯地举起相机,“咔擦咔擦”连拍了好几张。
“这可是珍贵的资料呢。不管是用来做《柱的观察日记》,还是用来给主公大人汇报‘增进感情’的成果,都是绝佳的素材哦。”
“忍!!!”实弥发出了绝望的咆哮,“把那个相机给我毁了!!!”
“不可以哦。”忍轻巧地躲过实弥的扑击,“这可是证据。证明各位在休假期间并没有偷懒,而是非常努力地在‘照顾’后辈呢。”
她转过头,看向一脸茫然的炭治郎。
“炭治郎君,既然大家都醒了,那就准备吃早饭吧。”忍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今天的早餐,可是特意为了宿醉的人准备的——极苦草药粥。”
“每个人都要喝一大碗哦。特别是那些昨晚说了胡话的人,更要好好清醒一下脑子呢。”
众柱看着忍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心中同时升起了一个念头:
虫柱,果然是鬼杀队里最不能惹的女人。
而对于炭治郎来说,新的一天,在大家的“热闹”中开始了。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实弥先生的脸那么红,也不明白为什么义勇先生一直盯着地板看,但他觉得……
大家感情真好啊。
(真的吗?炭治郎,你的滤镜是不是太厚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