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一成不变的暴躁怒吼,整个蝶屋仿佛都在震动。
原本破碎的木门此刻彻底宣告报废,半扇门板凄凉地挂在铰链上,摇摇欲坠,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不死川实弥站在门口,周身散发着仿佛要将空气都撕裂的风压。
他的视线像是一把刚刚磨好的日轮刀,死死地钉在富冈义勇握着炭治郎脚踝的那只手上,如果视线有温度,义勇的手现在大概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啊……不死川先生!”
炭治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缩回脚,但义勇的手指却像是铁钳一样,虽然没有用力捏痛他,却也纹丝不动,甚至还故意似地,用大拇指在炭治郎的脚踝骨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挑衅。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善逸在天花板上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富冈先生,虽然你平时看起来是个面瘫,但你切开来绝对是黑的吧?!你绝对是在向风柱示威吧!
“富冈,你这家伙是听不懂人话吗?”
不死川实弥的额角崩起井字形的青筋,他大步流星地走进病房,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咚咚作响,仿佛那地板就是富冈义勇的脸。
他几步走到床前,一把将手里的竹篮重重地拍在床头柜上。
“砰!”
那个力道之大,让人怀疑里面的萩饼是不是已经被震成了红豆泥。
“把你的脏手拿开!你是想把这小子的腿给捏断吗?!”实弥俯下身,那张布满伤疤的脸逼近义勇,两人的鼻尖几乎要撞在一起,空气中瞬间充满了火药味。
“我在治疗。”
义勇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死样子,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无辜和困惑,“不死川,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你也想按吗?”
“哈?!?!”
不死川实弥感觉自己脑子里的那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崩”的一声断了。
“谁想按这种小鬼的腿啊!你以为我是你们这种变态吗?!”
实弥咆哮着,声音大得连屋顶上的乌鸦都吓得飞走了三只。
然而,就在这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中,一直当背景板的善逸却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咚咚咚咚咚——
好吵。
不是不死川先生的声音吵,而是他的心跳声吵死了啊!
那个心跳声急促、慌乱,像是一只在笼子里横冲直撞的野兽,每一声都在喊着:“该死!这家伙的脚踝怎么这么细?富冈那混蛋摸了多久了?我也想摸啊!不对!我才不想摸!我只是来看他死没死的!没错!就是这样!”
这种极其复杂的心理活动通过心跳声传达出来,简直就是噪音污染!
“那个……不死川先生?”
就在实弥准备拔刀和义勇决一死战的时候,一道软糯的声音弱弱地插了进来。
炭治郎有些艰难地从炼狱杏寿郎宽阔的胸膛前探出半个脑袋,那双红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床头柜上的竹篮,鼻尖微微耸动了一下。
“这个味道……是萩饼吗?”
炭治郎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种笑容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就像是雨过天晴后的第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屋内所有的阴霾和杀气。
“不死川先生,是特意带萩饼来看我的吗?好香啊!而且还是抹茶味的!”
实弥原本还要喷涌而出的脏话,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给塞回了肚子里。
他僵住了。
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极其罕见地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谁、谁特意给你带的!少自作多情了!”实弥猛地别过头,脖颈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大片,“我只是路过!刚好买多了!这种甜腻腻的东西我才不爱吃!是想拿来喂狗……不对!总之就是多余的垃圾!给你处理一下而已!”
“路过?”
旁边的蝴蝶忍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不死川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离这里最近的萩饼店在十公里以外哦。您的‘路过’范围还真是宽广呢。”
“啰嗦!闭嘴!要你管!”
实弥恼羞成怒,他一把抓过竹篮,粗暴地扯开上面的盖布,抓起一个萩饼就往炭治郎嘴边塞。
“吃吃吃!既然醒了就给我堵住嘴!少说那些废话!”
那个动作虽然看起来粗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但手指在触碰到炭治郎嘴唇的前一刻,却极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收敛了力道。
炭治郎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萩饼,又看了看实弥那张涨红的脸。
他闻到了。
在不死川先生身上那股浓烈的、像是暴风雨一样的火药味之下,藏着一股很淡很淡的、像是刚晒干的青草一样的温柔味道。
还有萩饼的甜味。
“谢谢您,不死川先生。”
炭治郎没有用手接,而是顺从地张开嘴,就着实弥的手,大大地咬了一口萩饼。
柔软的糯米皮裹着绵密的红豆沙,在舌尖化开。
“唔!好次!”(好吃!)
因为嘴里塞满了东西,炭治郎的腮帮子鼓鼓的,像是一只正在进食的小仓鼠,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实弥的手指触碰到了炭治郎柔软温热的嘴唇。
那种触感像是电流一样,顺着指尖瞬间蹿遍了他的全身,让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看着炭治郎毫无防备地吃下自己喂的东西,红色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满心满眼都是信任。
该死。
这小鬼……怎么能这么……
实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原本凶狠的眼神在那一刻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地游移开来。
“好吃就……赶紧吃完!”他恶狠狠地说道,但手却没有收回来,反而又往前递了递,生怕炭治郎吃不到下一口。
“我也要喂!”
旁边的炼狱杏寿郎看不下去了。
身为前任“贴身按摩师”,现在的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灶门少年!萩饼虽然美味,但吃多了会口干!来,喝点水!”
炼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抄起旁边的水杯,极其自然地凑到了炭治郎嘴边,甚至还十分贴心地用另一只手托住了炭治郎的后脑勺,防止他呛到。
“咕咚。”
炭治郎刚咽下萩饼,就被迫喝了一大口水。
“还有我。”
一直沉默的义勇也不甘示弱。他松开了炭治郎的脚踝(虽然很舍不得),站起身,从怀里掏出那剩下的半个萝卜鲑鱼烧。
“刚才没吃完。”
义勇面无表情地将鲑鱼烧递到了炭治郎嘴边,正好卡在实弥又要喂第二口萩饼的空档里。
于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炭治郎左边是实弥递过来的萩饼,右边是义勇递过来的鲑鱼烧,面前是炼狱端着的水杯。
三位柱,三位在大正时代屹立于鬼杀队顶点的最强剑士。
此刻正为了“谁能把东西塞进这个少年的嘴里”而展开了一场无声且激烈的暗战。
“先吃萩饼!这是刚买的!”实弥怒吼。
“鲑鱼烧也是刚买的。冷了不好吃。”义勇淡定回击。
“不管吃什么,都要先喝水润喉!这是常识!”炼狱大笑。
炭治郎被夹在中间,左一口,右一口,还得抽空喝口水,忙得不亦乐乎,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唔……大家……慢一点……”
炭治郎感觉自己快要被噎死了。
为什么大家突然都变得这么热情?这就是伙伴之间的羁绊吗?虽然很感动,但是……肚子真的好撑啊!
天花板上的善逸看着这一幕,默默地流下了宽面条泪。
这就是人生赢家的待遇吗?
我也好想被炭治郎喂啊……
不对!现在的重点是,炭治郎会被撑死的吧?!绝对会被撑死的吧!
“啊啦啊啦,看来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呢。”
蝴蝶忍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手里的针筒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把精致的小扇子,轻轻遮住了下半张脸。
“不过,现在可是午餐时间哦。如果让葵看到你们给病人乱喂零食,导致正餐吃不下的话……”
忍的话音未落,门口再次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只不过这一次,脚步声很轻,带着几分急促。
神崎葵端着满满一托盘的营养餐,身后跟着栗花落香奈乎,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屋内这宛如“喂猪”一般的名场面。
葵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拿稳摔在地上。
“你、你们在干什么啊!!!”
葵发出了崩溃的尖叫声,她看着被三个大男人围在中间、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像个松鼠一样的炭治郎,感觉自己的高血压都要犯了。
“那是病人!是病人啊!你们这群柱到底有没有一点常识啊?!快住手!午餐才是最重要的营养来源啊!”
随着葵的这一声怒吼,原本胶着的战局终于被打破了。
实弥、义勇和炼狱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葵——手里托盘上的那碗热气腾腾的粥。
那一瞬间,三个人的脑海里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零食虽然好。
但是……
如果是正餐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吹凉了喂给他吃了?
一种更加危险的竞争意识,在空气中悄然滋生。
善逸在天花板上绝望地闭上了眼。
没救了。
这群人已经没救了。
接下来的午餐时间,恐怕才是真正的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