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的喧闹顺着走廊漫进教室,周予白却像被隔绝在另一个安静的空间里,指尖反复摩挲着草稿纸上陆知珩写下的字迹,笔锋利落又带着几分柔和,每一笔都像是刻在他心上,烫得他指尖发麻。方才少年俯身时的雪松香气还萦绕在鼻尖,耳边仿佛还残留着那道低磁的声音,一句“你好像不是在想题目”,像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搅得他心神不宁,连耳尖的热度都迟迟散不去。
他把草稿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夹进数学课本最里层,指尖按在纸页上,能清晰摸到字迹印下的浅浅纹路,心跳也跟着一点点沉下来,却又忍不住往上浮,搅得胸腔又酸又胀。他知道自己的心思藏不住了,那些偷偷落在陆知珩身上的余光、课堂上不经意的走神、看到对方和别人说话时莫名的低落,原来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攒成了一场连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的心动。
往后的几天,周予白总有些刻意回避陆知珩。上课不敢再用余光瞥身旁的座位,遇到不会的题宁愿自己闷头琢磨半天,也没再像以前那样,哪怕犹豫着想问一句。他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秘密,怕靠得太近时失控的心跳被对方察觉,更怕这份不合时宜的心意说破后,连同桌的距离都要变得尴尬疏远。
陆知珩像是察觉到了他的闪躲,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偶尔周予白对着题目皱着眉发呆时,会轻轻把自己的草稿纸往他这边推一点,上面写着关键的思路;午休时他趴在桌上睡觉,陆知珩会悄悄把窗户往回拉些,挡住吹进来的秋风;放学收拾书包时,若他动作慢了些,陆知珩也会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才一起走出教室,一路安安静静,却从不会先走一步。
这样的默契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却让周予白心里更乱。他既贪恋这份靠近带来的暖意,又怕自己越陷越深,连平日里简单的对视都成了煎熬。每次目光不小心撞在一起,他都会慌慌张张地移开,余光里却能看到陆知珩眼底浅浅的笑意,那笑意像是带着钩子,轻轻勾着他的心,让他怎么也逃不开。
周五下午的数学小测,最后一道题依旧偏难。周予白盯着题干看了许久,指尖握着笔悬在草稿纸上,迟迟没落下。他又想起上次陆知珩教他画的辅助线,试着在纸上勾勒出来,思路渐渐清晰了些,可写到一半,还是卡在了一个关键步骤。他咬着笔杆皱着眉,心里犯愁,却还是没敢转头问身旁的人。
身旁的陆知珩很快就写完了,放下笔时轻轻瞥了他一眼,见他对着草稿纸皱着眉,指尖都快把笔杆攥变形了,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声音压得很轻,落在安静的教室里,刚好传到周予白耳里。
“又卡住了?”
周予白的身体猛地一僵,笔差点从手里掉下来。他抬头时,刚好撞进陆知珩的眼眸里,对方眼里带着几分笑意,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无奈,目光落在他的草稿纸上,轻轻指了指卡住的地方:“这里换种思路,用上次说的全等关系逆推试试。”
温热的气息轻轻扫过手腕,周予白才发现陆知珩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肩膀轻轻挨着他的,指尖落在草稿纸上,指腹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纸页传过来,烫得他指尖一颤。他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陆知珩轻轻按住了手腕,力道很轻,带着点不容回避的温柔。
“别躲。”陆知珩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磁,落在耳边格外清晰,“一道题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周予白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脸颊飞快地泛红,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不敢看陆知珩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被对方按住的手腕,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我没躲。”
“没躲?”陆知珩挑了挑眉,指尖轻轻松开他的手腕,转而拿起笔,在他的草稿纸上写下那步关键的步骤,字迹依旧工整漂亮,“那你这几天,为什么总不敢看我?”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周予白心上。他猛地抬头,撞进陆知珩探究的目光里,对方的眼神很亮,带着点认真,还有些他从未读懂过的情愫,直直地望进他的心底,把他藏了许久的秘密都看得一清二楚。
教室外的秋风还在吹,梧桐叶沙沙作响,教室里的同学都在低头做题,安静得能听到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周予白的心脏砰砰直跳,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慌乱地想错开视线,却被陆知珩伸手轻轻捏住了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
陆知珩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脸颊,低磁的声音带着几分认真,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一字一句落在他耳边:“周予白,你的问题,从来都不是数学题,对不对?”
周予白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住了。他看着陆知珩近在咫尺的脸,对方的睫毛很长,眼底映着他慌乱的模样,唇线清晰,说话时轻轻动着,带着让他心跳失控的魔力。那些藏在心底不敢说的心动、那些小心翼翼的闪躲、那些辗转反侧的纠结,在这一刻被彻底戳破,暴露在阳光下,无处可藏。
他的眼眶微微发热,喉结滚了滚,过了许久,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异常清晰:“对。”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感觉陆知珩捏着他下巴的力道轻了些,转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指尖带着温热的温度,驱散了秋风带来的凉意。陆知珩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慌乱的眼神,忽然笑了,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像化开的温水,一字一句地说:“那刚好,我的问题,也是你。”
周予白猛地愣住了,怔怔地看着陆知珩,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浅金,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藏在心底的心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知珩掌心的温度,能听到对方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和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热烈而坚定。
原来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不动声色的温柔,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他的心动有了回应,他的问题,终于找到了最温柔的答案。
陆知珩轻轻抬手,把他额前垂落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轻轻蹭过他发烫的耳尖,声音温柔得能溺死人:“以后不用躲了,不会的题可以问我,想我的时候,也可以告诉我。”
周予白看着他眼底的温柔,眼眶更热了,轻轻眨了眨眼,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逼回去,然后朝着陆知珩,轻轻笑了笑,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纠结,声音柔软而坚定:“好。”
笔尖还落在草稿纸上,最后那道题的步骤还没写完,可他们都知道,这道题的答案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人,刚好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往后的每一道题、每一段路,都能并肩同行,一起找到属于他们的,最正确的答案。
秋风穿过教室,带来草木的清香,也带来两人之间渐渐蔓延的暖意,温柔而绵长,漫过了草稿纸上的解题步骤,漫过了藏在心底的心动,漫过了往后岁岁年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