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凌晨三点。
熙泰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他入侵了四季酒店的客房管理系统，调出了3308套房的入住记录——过去八个月里，这个套房只被预订过四次，每次都是影子名下的公司付款，但入住人都不一样。
第一次是个台湾商人，住了三晚。第二次是个日本画廊主，住了一周。第三次是两个月前，一个叫“陈雅雯”的新加坡女人，住了四天。第四次就是现在，林娇。
熙泰调出陈雅雯的登记信息。护照号码显示新加坡籍，42岁，职业是“艺术策展人”。他查了这个护照号码，是真的，但照片上的女人和陈雅雯公开资料的照片有细微差异——眉毛的弧度，嘴唇的厚度。
整容，或者根本是另一个人。
他又查了前两个入住人，发现类似的模式：真实护照，但持有人的行程轨迹与入住时间对不上。台湾商人在入住期间正在首尔谈生意，日本画廊主那周在伦敦参加艺博会。
影子用这个套房见一些不想留下记录的人。
而现在，林娇住进了这个套房。
熙泰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酒店的监控系统日志。他筛选出过去两个月所有进出3308套房的人员影像。
陈雅雯出现的画面里，她总是戴着墨镜和口罩，看不清脸。但她离开酒店时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皮质画筒，尺寸正好可以装下一幅卷轴画。
熙泰放大画面，画筒侧面有个烫金的logo：一朵莲花的抽象图案。他搜索这个logo，跳出来的是一家位于苏黎世的艺术品运输公司，专门服务高端客户，以保密性著称。
他靠回椅背，闭上眼睛。
影子在转移资产。通过艺术品捐赠的名义，把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洗白，然后转移到林娇名下的基金会。而那些“捐赠”的艺术品，很可能本身就来路不明。
永利大劫案的倒计时，艺术品转移，林娇被紧急召回——这些碎片开始拼凑出一个模糊但危险的轮廓。
手机震动，加密信息来自熙旺：「澳门那边确定了。永利下个月15号举办珠宝展，展品包括那条‘维港之星’粉钻项链，估值一亿两千万。我们的计划必须提前。」
熙泰回复：「提前到什么时候？」
「五月底。珠宝展前两周。」
「所以影子加快转移其他资产。他在准备后路。」
「他什么时候不准备后路？」熙旺的回复带着讽刺，「问题是，他把你女朋友放在了最前面。」
熙泰盯着这句话，指尖发凉。他打开另一个窗口，调出林娇项链的实时数据。心率76，略高于平常。血氧正常，体温正常。她应该正在看那些文件，或者正在见律师。
他该告诉她吗？告诉她她尊敬的养父正在利用她洗钱？告诉她一个多月后澳门会有一场劫案，而她将是完美的烟雾弹？
告诉她，他早就知道这一切，却选择瞒着她？
电脑屏幕的冷光照亮他苍白的脸。窗外，巴黎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厚重的云层低垂。塞纳河对岸，圣母院的修复工地上亮着几点孤零零的灯光。
他最终没有发出任何警告。只是调高了项链生命监测的灵敏度，设定了异常情况自动警报。然后他打开澳门永利酒店的三维模型，开始规划新的撤离路线。
如果无法让她远离危险，至少要确保她能在危险来临时安全逃脱。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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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四季酒店3308套房的会客区里，林娇见到了王律师。他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透着精明的光。
“林小姐一路辛苦了。”王律师和她握手，力道适中，“先生常提起您，说您在艺术上很有天赋。”
“谢谢。”林娇在他对面坐下。
“那我们直接进入正题。”王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首先是基金会注册。根据香港《税务条例》第88条，慈善机构可以申请免税资格。影先生已经请了专业的会计师和律师团队，流程会很快，大概十天就能办妥。”
他推过来一份表格：“这是需要您签署的文件。主要是确认您自愿担任基金会法人代表，并承诺遵守相关法律法规。”
林娇接过表格，条款都很标准。但她还是问：“法人代表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主要是法律上的责任。比如基金会运作要合法，资金使用要合规。”王律师笑了笑，“不过您不用担心，具体的运营会有专业团队负责。您只需要在重要文件上签字，出席一些公开活动，代表基金会的形象。”
“公开活动？”
“比如慈善晚宴、艺术品捐赠仪式等。”王律师又推过来另一份文件，“比如下个月在澳门永利酒店举办的亚洲当代艺术慈善拍卖晚宴。基金会已经收到了邀请函，影先生希望您能代表出席。”
澳门。永利酒店。林娇的指尖微微收紧。
“这场晚宴很重要。”王律师继续说，“很多艺术界和商界的重要人物都会到场。基金会首次公开亮相，需要有一个得体的形象。影先生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礼服和珠宝，到时候会有专业团队负责您的造型。”
一切都安排好了。太妥帖了，妥帖得让人不安。
“我……需要考虑一下。”林娇说。
王律师的笑容淡了些：“当然，您有考虑的时间。不过晚宴的邀请函需要提前确认，最迟下周三要给回复。”他看了看表，“影先生六点到，我先下去等他。这些文件您可以带回去仔细看，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他留下名片，起身离开。林娇坐在原处，看着面前那叠文件。窗外的雨还在下，维港对岸九龙半岛的灯火已经开始陆续亮起，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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