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里,他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一步步映入眼帘。他站在那里,目光如潭水般幽深,好像已经等候多时。
“欢迎来到——无限回廊。”话音刚落,他向前迈了一小步,伸出手臂,动作干脆利落,“我是沈叙星。而你,是被选中的人。”
冰冷的雨点顺着发丝滑下,一滴、两滴,最后渗进衣领里,寒意瞬间蔓延全身。我僵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他整个人。那件深灰色的长风衣被夜风轻轻掀动,露出一角腰间的青铜怀表。表盘上的指针正逆向缓缓移动,发出几乎难以察觉的“咔嗒”声。昏黄的廊灯将他的脸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那些线条硬朗得像是雕刻出来的一样。但真正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是他那双眼睛——漆黑、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又像一个漩涡,能把所有靠近的人都吸进去。
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啪嗒”,脚跟撞上了身后的湿滑台阶,鞋底与积水摩擦出细微的响声。然而,他却像一棵扎根千年的古树,连晃都没晃一下。那只手依然稳稳地停在半空,掌心朝上,就像某种无法推脱的召唤,或者是一份早已注定的命运契约。
“什么是被选中了?”我终于憋出一句话,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选中之后要干嘛?我甚至不知道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这里是无限回廊,也称记忆回廊,它是时间的伤疤,也是记忆的避难所。”他声音低缓,仿佛在诵读一段被尘封的祷文,“你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你的心里,还住着一个不肯醒来的夜晚——五年前,暴雨夜,你母亲离世的那一晚。”
我浑身一震,呼吸骤然停滞。那晚的画面如玻璃碎片般刺入脑海: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医院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母亲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我,嘴唇翕动,却只留下那句模糊的“别忘了回家的路”……我曾以为那是弥留之际的呓语,可此刻,被这陌生男人用如此笃定的语气提起,竟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我深埋多年的封印。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声音颤抖,几乎被雨声吞没。
“因为,我也曾站在你此刻的位置。”沈叙星的声音低沉如风穿过回廊的缝隙,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那枚青铜怀表的表面,仿佛在安抚一头沉睡的兽。“五年前,那个雨夜,我也在医院走廊里,听见了同样的钟声——只是,我没能握住那只伸向我的手。”
我怔住了,雨声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扭曲,如同记忆被撕开一道口子。他眼底的暗色不再是冷漠,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痛楚,像极了我每夜独坐时,镜中映出的自己。原来,他不是神明,也不是使者,而是一个和我一样,被时间遗弃的旅人。
“所以……你也是被‘回廊’选中的人?”我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微微颔首,风衣在潮湿的风中轻轻摆动。“每一个被选中的人,都带着一道未愈的伤口。回廊不选强者,只选那些心还在流血的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紧攥着的帆布包上,“而你的伤口,是‘家’。你母亲说的那句‘别忘了回家的路’,不是让你回到那个小镇,而是提醒你——别忘了你是谁。”
“可如果……”我抬起头,声音微弱却坚定,“如果我能回去,哪怕只是一瞬,能再听她叫我一声名字,能告诉她我过得很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沈叙星静静地看着我,许久,才缓缓开口:“代价是——你可能再也分不清,哪一段是真实,哪一段是回廊的幻影。记忆一旦被重写,现实也会随之崩塌。你可能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为何而来。”
“可如果连记忆都失去了,我还剩下什么?”我苦笑,我每天在写字楼里复制粘贴的,不过是一具空壳。真正活着的我,早在那个雨夜,和她一起死去了。”
他沉默了。雨声渐歇,回廊顶端的玻璃开始泛起微弱的蓝光,如同晨曦初露。那扇木门上的刻字悄然变化:“归途即歧路,但歧路亦可成归途。”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他是正重邀请我来到他的世界。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放进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