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瑟兰的夜晚从不曾如此猩红。
姜予凝蜷缩在幻神域藏书阁最高层的角落里，怀中紧紧抱着一卷残破的《灵脉通识》，身体因为恐惧而无法抑制地颤抖。窗外的天空被撕裂了，混沌的黑与血色的红交织成令人作呕的漩涡，吞噬着曾经清澈的星河。
“快！快把典籍搬进秘室！”远处传来苍老的呼喊，那是幻神域的掌书长老。
姜予凝听得出那声音中的绝望。三天前，混沌裂隙在渊灵海边缘突然扩大，拜灵教的暗灵师们如潮水般涌出，带着那些扭曲的、非自然的混沌兽，席卷了半个艾瑟兰。八大圣尊留下的守护结界正在逐一破碎。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在幻神域藏书阁工作了七年的图书整理员。二十八岁的她，没有灵脉，无法成为御灵师，但她热爱这些古老的典籍，那些记载着艾瑟兰千年历史的卷轴曾是她全部的世界。
直到此刻，那个世界正在化为灰烬。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楼下传来，整座藏书阁剧烈摇晃。木质的书架轰然倒塌，数千年的知识在飞扬的纸屑和木屑中化为乌有。姜予凝尖叫着向楼梯跑去，却脚下一空，整个人摔倒在地。
当她挣扎着抬起头时，呼吸停滞了。
楼梯口站着一个“东西”——那是拜灵教的混沌兽，它有着扭曲的、多节的身体，无数只眼睛不规则地分布在其表面，闪烁着令人疯狂的暗紫色光芒。它的移动方式仿佛无视空间法则，一步就从楼梯口“滑”到了姜予凝面前。
“不...不...”姜予凝向后爬去，背脊撞上倾倒的书架。
混沌兽伸出触须般的前肢，却没有立刻攻击她。那些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仿佛在观察、在分析。然后，姜予凝突然明白——它在学习。这些怪物不仅破坏，它们还在吸收艾瑟兰的一切知识，一切记忆，一切存在过的证明。
“你这个怪物！”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身穿幻神域学徒袍的少年从废墟后跃出，双手结印，“灵犀·光刃！”
一道纯净的光刃斩向混沌兽，却在触及其表面的瞬间扭曲、消散。混沌兽甚至没有转头，只是随意一挥前肢，少年就像破布娃娃一样被甩到墙上，再无声息。
姜予凝认得那少年，是幻神域今年最有天赋的新生，十六岁便已至灵犀境。在混沌兽面前，却脆弱如纸。
藏书阁的墙壁开始崩塌，透过逐渐扩大的裂缝，姜予凝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幻神域标志性的空中花园正在坠落，归墟塔的半截塔身已化为齑粉，云梦泽的灵湖水面燃烧着诡异的黑焰。天空中有巨大的身影在交战——那是殿尊们，艾瑟兰最强大的八位守护者，但他们的光芒正被无边无际的黑暗蚕食。
一声凄厉的鸣叫划破天际，姜予凝认出那是云梦泽殿尊的坐骑玄青鸾。那美丽的灵禽在空中被数只混沌兽撕碎，化作一阵光雨消散。
绝望如冰水浸透骨髓。
混沌兽终于将注意力完全转回姜予凝身上。它向前移动，所经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擦除”，留下虚无的轨迹。姜予凝知道自己的生命将在下一刻终结，但奇怪的，恐惧忽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愤怒。
她想起自己七年前来到幻神域时看到的景象：八大圣尊的壁画，千年前他们净化混沌、创造八大守护神殿的英姿。她想起故乡小村的清晨，村民们准备祭祀八大神殿的节日，尽管他们大多数人一生都无法亲眼见到任何一座神殿。
她想起自己整理的那些典籍中记载的故事：灵觉境孩童第一次感受到灵气的喜悦，凝灵境学徒在导师指导下凝聚第一枚灵核，洞虚境高手游历艾瑟兰各个秘境，圣灵境大能守护一方安宁...
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混沌兽的触须刺穿了她的胸膛。
痛，撕心裂肺的痛。但更痛的是她看到的一切：那些被践踏的文明，那些被屠杀的生命，那些被玷污的美好。
血液从嘴角渗出，姜予凝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盯着混沌兽那些疯狂的眼睛，仿佛要将这份愤怒、这份不甘、这份对家园被毁的痛恨，烙印在灵魂深处。
“我不甘心...”她喃喃道，视野逐渐模糊，“我不想...这样的世界...”
艾瑟兰不应该这样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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