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晨光透过老楼斑驳的窗棂,在地面投下零碎的光影,却驱不散空气中残留的潮冷。林晚坐在一楼台阶上,行李箱放在身侧,一夜未合的双眼布满红血丝,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房东被长发拖进黑暗的画面,指尖还残留着铁锤冰冷的触感。她盯着锈迹斑斑的一楼出口,门依旧半敞着,可她却不敢再迈出一步,总觉得门外藏着和窗后一样的黑暗。
林晚房东他……会不会有事?那扇窗已经封死了,苏清应该不会再出来了吧。
话音刚落,头顶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是发丝摩擦墙面的声音。林晚猛地抬头,只见楼梯扶手上,一缕湿冷的长发正缓缓往下垂,水珠顺着发丝滴落,砸在台阶上,晕开细小的水痕。
苏清封死也没用,我早就不在窗里了,我在这楼的每一处缝隙里,跟着冷气流飘。
林晚你还没走?你到底想怎么样?房东已经陪你了,你别再缠着我!
苏清他不是陪我,是还债。三年前他把我推进窗,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而你,妹妹,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气息,你也怕黑怕冷,我们本该一起待着。
林晚猛地站起身,拖着行李箱往门外走,刚踏出一步,身后的老楼突然传来“哐当”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她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只见三楼的窗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落在二楼的平台上,看不清模样。
林晚那是什么?
好奇心压过了恐惧,她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往楼上走。楼梯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台阶清晰可数,墙面不再渗血,可那股潮霉味却比之前更浓,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草木灰味,是房东身上的味道。走到二楼平台时,她终于看清了掉落的东西——是一本破旧的笔记本,封面沾着污渍,边角已经磨损,上面还缠着几缕长发。
林晚这是谁的笔记本?难道是房东的?
她捡起笔记本,指尖碰到封面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气顺着指尖蔓延开来。笔记本没有锁,轻轻一翻就打开了,里面的纸页泛黄发脆,字迹潦草,像是用铅笔匆忙写下的,不少地方已经模糊不清。
笔记本今天把三楼的窗钉死了,那姑娘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可楼里越来越冷,声控灯总坏,晚上总听到楼梯有脚步声,不是我的。
笔记本房东: 又听到哭声了,从窗缝里传出来的,说冷。我往窗缝里塞了旧衣服,可没用,寒气还是往外渗,墙缝里开始掉灰,像有人在里面撞墙。
笔记本房东: 楼变了,昨天下楼,数了三十级台阶还没到一楼,回头看,楼梯居然在往后退。那姑娘的长发缠上了我的脚踝,说要我陪她,我跑了回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才逃过一劫
林晚原来房东早就知道楼不对劲,他一直都在害怕。
苏清他不是害怕,是愧疚。他钉死窗后,每天都能听到我哭,却假装没听见,躲在自己房间里,用草木灰驱寒,可草木灰暖不了他的心,也暖不了我。
林晚继续往下翻,笔记本的中间几页,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白连衣裙的姑娘,笑容明媚,眉眼间和窗缝里看到的苏清一模一样,她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灰布衫,竟是年轻时的房东。
林晚你和房东……认识?
苏清他是我表哥。三年前我来城里打工,没地方住,就租了他的房。我以为他会照顾我,可他却因为赌债,把我骗进房间,推进了窗后,对外说我走了,还吞了我攒的钱。
林晚浑身一颤,手里的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原来房东不是无心之失,是故意为之,他的愧疚里藏着自私和贪婪。笔记本最后一页,字迹格外潦草,还沾着几滴暗褐色的痕迹,像是血迹。
笔记本长发越来越多,缠满了我的房间,我快喘不过气了。那姑娘说,要我陪她一起困在这楼里,永远冷着。我知道我错了,可我不想死,我想赎罪,可不知道该怎么做。
林晚所以你后来帮我,是想赎罪?
苏清他不是想赎罪,是想找个人替他。他以为把你留下,我就会放过他,可他错了,我要的从来不是替罪羊,是他的道歉,是他陪我一起承受这三年的冷。
就在这时,三楼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是房门打开的声音。林晚抬头望去,只见房东的身影出现在三楼楼道口,他的灰布衫破烂不堪,身上缠满了长发,皮肤泛着淡淡的青紫色,眼神空洞,却直直地盯着林晚手里的笔记本。
房东把笔记本还给我。
林晚这里面写的都是真的?你故意把苏清推进窗后,还吞了她的钱?
房东是又怎么样?我当时欠了太多赌债,走投无路了!我以为钉死窗就没事了,可这楼不让我好过,她也不让我好过!
苏清走投无路就可以害我吗?我攒了那么久的钱,是想给我妈治病,你却把我推进黑暗里,让我冷了三年,让我妈等不到我回去!
苏清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楼道里的长发瞬间躁动起来,从墙缝、楼梯缝里钻出来,缠上房东的身体,越缠越紧,房东发出痛苦的呻吟,却挣脱不开。林晚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又怕又气,既同情苏清的遭遇,又觉得房东罪有应得。
林晚苏清,别这样,他已经知道错了,你放了他吧,也算给自己一个解脱。
苏清解脱?我冷了三年,受了三年的苦,怎么可能轻易解脱?他害了我,就要付出代价!
长发突然收紧,房东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和之前苏清消失时一模一样。林晚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苏清带着哭腔的声音,满是委屈和不甘。
苏清我只是想好好活着,想给我妈治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等林晚再次睁开眼睛,房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楼道里的长发也渐渐褪去,只留下满地的水珠,和那本破旧的笔记本。空气中的潮冷慢慢散了些,晨光透过窗棂,照亮了楼道里的灰尘,一切仿佛又恢复了正常。
林晚苏清,都结束了,你也该放下了。
苏清结束了吗?我还是好冷,还是好孤单。
林晚捡起地上的笔记本,翻到苏清的照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姑娘明媚的笑容。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妈妈,每次自己受委屈,妈妈都会抱着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晚苏清,你妈妈肯定还在等你,你不能一直困在这里。我会帮你,帮你把真相说出去,帮你照顾你妈妈,你跟我走,离开这栋楼,好不好?
苏清真的吗?你真的会帮我?
林晚真的。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可一直困在这里,只会更痛苦。离开这里,或许还有机会感受到温暖。
楼道里沉默了许久,突然有一缕轻柔的长发落在林晚的肩头,没有之前的刺骨寒意,反而带着一丝微弱的温度。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透过窗缝洒进楼道,照亮了那缕长发,长发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道轻烟,飘向窗外。
苏清妹妹,谢谢你。我终于可以走了,终于不用再冷了。
苏清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彻底消失在空气中。林晚看着窗外的阳光,眼眶渐渐湿润,心里既有释然,也有不舍。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又看了看三楼那扇紧闭的窗,深深吸了一口气,拖着行李箱,一步步往一楼出口走去。
走出老楼的那一刻,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所有的寒意。林晚回头看了一眼老楼,老楼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平静,仿佛之前所有的诡异和恐怖都只是一场梦。她握紧手里的笔记本,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帮苏清讨回公道,让她的委屈被更多人知道。
林晚转身离开,脚步坚定,再也没有回头。老楼的楼道里,只剩下那本破旧的笔记本,静静躺在台阶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照片上姑娘的笑容里,仿佛带着一丝释然的温暖。而那扇钉死的窗,再也没有传出过哭声,老楼的冷,终于消散在了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