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夏末，上海的梅雨季刚过，空气里还裹着未散的黏湿，SNH48星梦剧院的后台却飘着一股特别的气息——化妆品的甜香里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属于顾星凝的味道。
彼时她刚满12岁，身高刚过150公分，穿着和其他成员同款的黑色训练服，领口的“TEAM SII”徽章被汗水浸得发亮，却衬得她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格外鲜活。镜子前，她正对着反光调整舞蹈动作，利落的短发被发胶固定住，碎发贴在饱满的额头上，一双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光，哪怕刚练完《源动力》的高难度走位，呼吸急促到胸口起伏不停，指尖泛着不正常的白，也没让那点光亮暗下去半分。
“星星，过来歇会儿。”队长戴萌端着一杯温白开走过来，顺手摸了摸她的后颈，指尖触到一片薄汗，“又没开空调？跟你说过多少回，别硬扛。”
顾星凝仰头灌了两口温水，喉结轻轻滚动，声音还带着没褪去的奶气，却透着股超出年龄的懂事：“戴萌姐，我怕吹空调感冒，下午还要录《星轨》呢。”她没说的是，刚才跳旋转动作时，左胸口那阵熟悉的钝痛又犯了，像有只手攥着心脏轻轻拧，可她不能停——她是TEAM SII最年轻的一期生，是全团公认的“全能ACE”，唱歌能稳飙High C，跳舞能扛住最难的C位，连制作人都夸她写的旋律“有灵气”，怎么能因为一点疼就掉队？
下午的录音棚里，顾星凝戴着白色耳机，对着麦克风试音。《星轨》是她写的第一首团歌，旋律里藏着她对舞台的执念，前奏响起时，她闭着眼轻轻晃头，声音像羽毛般飘出来，却精准地落在每一个音符上。录到副歌“追着光走，哪怕黑夜漫长”时，她突然顿了一下，手指死死攥住麦克风线，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她赶紧转过身，对着垃圾桶咳了两声，用纸巾捂住嘴，雪白的纸上瞬间晕开一点暗红。
“星星？怎么了？”录音师慌忙暂停，戴萌和孔肖吟立刻冲了进来。
顾星凝把染了血的纸巾揉成一团塞进裤兜，仰头露出个灿烂的笑：“没事啦，就是咽炎犯了，刚才呛到了。”她故意把话题岔开，指着调音台说，“刚才那个转音我没处理好，再来一次吧，这次肯定没问题。”
没人怀疑她的话。在所有人眼里，顾星凝是需要被捧在手心的“团宠”——练舞时钱蓓婷会主动帮她压腿，吃饭时李宇琪总把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夹到她碗里，就连新成员进队，大家都会先叮嘱“别让星星累着”；可她也是最“拼命”的ACE，公演结束后总留在练舞房加练到深夜，成员生日时能拿出量身定做的生日歌，连舞蹈老师都忍不住夸“这孩子，眼里有活”。只有顾星凝自己知道，每个深夜她都会被胸口的疼醒，床头的药盒换了一个又一个，医生“减少高强度活动，定期复查”的叮嘱，被她折起来压在日记本最底下，上面还画了个小小的星星：“等我跳完这场公演，就去复查。”
2022年冬天，TEAM SII筹备新公演《幻镜》，顾星凝被定为中心位。那段时间她几乎住在剧场，白天练舞，晚上就在休息室写歌，连睡觉都抱着笔记本。有次戴萌凌晨三点去练舞房拿东西，看到她趴在地板上写乐谱，身上只盖了件薄外套，脸色白得像纸。戴萌把自己的羽绒服裹在她身上，声音都在发颤：“顾星凝，你不要命了？”
顾星凝迷迷糊糊抬头，手里还攥着笔：“戴萌姐，我想到《幻镜》的间奏了，加段钢琴会更好……”话没说完，就开始剧烈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戴萌赶紧递过纸巾，看到上面的血渍时，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下。那天晚上，戴萌逼着顾星凝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时，医生把经纪人叫到办公室，声音压得很低：“心脏瓣膜发育不全，肺部有阴影，现在已经出现并发症了，不能再让她这么累了，随时可能有危险。”
顾星凝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听到了医生的话，却只是把病历塞进包里，笑着对戴萌说：“没事啦，就是小问题，按时吃药就好，《幻镜》首演不能少我。”戴萌看着她眼底的光，没敢说重话，只能偷偷和成员们约定，多盯着顾星凝，尽量帮她分担压力——钱蓓婷主动接下了部分高难度舞蹈动作，孔肖吟帮她整理乐谱，就连平时最调皮的李宇琪，都开始学着给她煮润肺的梨汤。
《幻镜》首演夜，顾星凝穿着一袭白色纱裙，站在舞台中央的聚光灯下。音乐响起时，她像朵迎着光的花，旋转、跳跃、下腰，每个动作都精准得无可挑剔，台下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没人看见，她在下腰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融进颈间的项链里——那是老队长毕业时送她的，背面刻着“星凝”两个字，是她的底气，也是她的软肋。
公演结束后，顾星凝在后台卸完妆，刚站起来就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成员们吓坏了，七手八脚地把她送到医院，病房里，仪器的滴答声格外刺耳。顾星凝醒来时，看到戴萌趴在床边哭，孔肖吟红着眼眶给她削苹果，心里突然一暖，却又有点愧疚：“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
“傻不傻？”戴萌揉了揉她的头发，把一个笔记本递给她，“你写了一半的《未完的歌》，我们帮你整理好了，等你好起来，咱们一起录。”
顾星凝接过笔记本，指尖抚过上面熟悉的字迹，突然笑了。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拿起笔：“现在就能改啊，我觉得副歌部分可以加和声，小鹿的声音很适合。”小鹿是刚进队的新成员，平时总黏着顾星凝，说“星星前辈又帅又厉害，我要跟你学唱歌”。顾星凝知道，自己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她想把没教给大家的技巧都教完，想把没写完的歌都写完，想把TEAM SII的温暖，都藏进每一段旋律里。
从那以后，顾星凝的病房成了第二个“练舞房”。成员们轮流来看她，小鹿会带着乐谱来问编曲技巧，顾星凝就耐心地跟她讲和弦搭配；钱蓓婷会录练舞视频给她看，让她指出不足；戴萌则每天给她读剧场里的趣事，说粉丝送的应援物有多可爱。有次顾星凝精神好，还让护士把钢琴搬到病房，教大家唱《未完的歌》，她坐在琴前，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声音轻轻的，却让整个病房都充满了光。
可病情还是在恶化。2023年春天，顾星凝开始频繁昏迷，有时在写歌时突然垂下手，有时在听成员们唱歌时歪过头。医生说，她的心脏功能在快速下降，肺部的阴影也在扩大，已经不能再进行任何活动了。顾星凝自己也知道，她的身体越来越沉，连抬手写歌都变得困难，可她还是不想放弃——她还没看到新SII的公演，还没给戴萌写生日歌，还没跟大家一起去吃一次生煎包。
2023年冬天，上海下了第一场雪。顾星凝的精神突然好了很多，她让成员们把录音设备搬到病房，说要录《未完的歌》的最终版。她坐在轮椅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对着麦克风轻声唱，声音比平时更轻，却更有力量。录到最后一句“我们说好，要一起走到天亮”时，她的声音开始发颤，却还是坚持着唱完。录音结束后，她看着成员们，笑着说：“以后我不在了，你们就唱这首歌，就当我还在。”
那天晚上，顾星凝握着戴萌的手，说了很多话。她说第一次进剧场时有多紧张，说第一次拿到C位时有多开心，说谢谢大家一直把她当小妹妹宠着。戴萌一直听着，眼泪无声地流，直到顾星凝的手慢慢变凉，直到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顾星凝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张新SII的合影，照片里的她站在中间，笑得眉眼弯弯。她留下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里面写满了歌谱和歌词，最后一页上，是她用娟秀的字迹写的话：“谢谢TEAM SII的大家，谢谢你们把我宠成了星星。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做你们的ACE，还要和你们一起，在舞台上发光。”
葬礼那天，天还没亮，星梦剧院的成员就都到了。一期生们从各地赶回来，戴萌抱着顾星凝的照片，手一直在抖；新SII的成员们穿着黑色大衣，小鹿把那支顾星凝常用的钢笔放在灵前，钱蓓婷手里攥着《未完的歌》的乐谱，眼泪掉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全团的成员都来了，从SNH48到BEJ48、GNZ48，熟悉的、陌生的面孔，都站在灵堂外，手里拿着白色的菊花，小声哼着《星轨》，歌声裹着思念，在雪地里飘了很远。
后来，TEAM SII在星梦剧院举办了一场特别的公演，唱的全是顾星凝写的歌。舞台中央放着她的照片，台下的荧光棒连成了星海，黄色的光温暖又明亮，像顾星凝生前最喜欢的向日葵。当《未完的歌》的旋律响起时，成员们站在舞台上，对着照片齐声唱：“我们说好，要一起走到天亮……”
那天晚上，星梦剧院的灯亮到很晚。戴萌在顾星凝的休息室里放了一束向日葵，旁边摆着她的笔记本，风吹过窗帘，好像还能听到那个带着奶气的声音在说：“戴萌姐，我还要练舞呢，下次公演我还要当C位。”
窗外的星星很亮，像顾星凝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们，看着她最爱的TEAM SII，继续朝着光的方向，坚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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