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青云宗的晨雾便漫过了石阶,将藏书阁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白里。林砚秋裹紧了外袍,捏着苏清鸢给的内门弟子令牌,轻手轻脚地推开了藏书阁厚重的木门。
阁内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的细碎声响,只有几名负责整理典籍的长老坐在角落,闭目养神。林砚秋不敢耽搁,按照苏清鸢的嘱咐,径直走向最深处的“禁闻区”——那里存放着宗门历代秘辛,寻常弟子严禁入内,若非苏清鸢前几日帮藏书阁长老修复了几卷破损的古修典籍,得了一枚临时通行玉符,她根本进不来。
禁闻区的书架高耸入顶,典籍上蒙着薄薄一层灰,显然许久无人问津。林砚秋按苏清鸢的提示,在第三排书架的中层找到了标记“归墟”二字的木盒,打开时,一股陈旧的书卷气扑面而来,里面只放着一本线装的《归墟阁纪事》,封皮已经泛黄发脆。
她刚翻开第一页,指尖突然顿住——书页的夹缝里,夹着一张折得整齐的泛黄信纸,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却带着几分仓促。
“归墟阁地宫深处,藏有‘噬魂玉像’,乃上古凶物所化,能吞人神魂,亦可重塑神魂。然玉像需以‘纯阴之体’为引,方能解开封印……吾若失踪,必是遭人暗算,此信若能为清鸢所见,切记:勿信青云,勿入地宫,速速远离……”
信写到最后,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像是写字人遭了突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谢”字,便没了下文。
林砚秋心头一震。这字迹,竟与她曾在原主遗物里见过的、谢临渊写给原主的那封残信字迹一模一样!谢临渊果然是被人暗算的,而且他早就料到自己会出事,特意留下了警告?可他为何又让原主“凭符牌入地宫取玉像”,转头又留下“勿入地宫”的警告?
这里面,分明有矛盾。
“姑娘,此地典籍不可久看,更不可私自带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林砚秋吓得手一抖,信纸险些掉在地上。她回头,见是藏书阁的李长老,正眯着眼睛看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
“弟子……弟子只是好奇,想看看归墟阁的旧事。”林砚秋强作镇定,将信纸悄悄塞进袖中,合上《归墟阁纪事》,“长老,归墟阁的谢临渊,当年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宗门记载里只说他‘离奇失踪’,没说别的吗?”
李长老叹了口气,走到书架旁,指尖拂过《归墟阁纪事》的封皮,语气带着几分怅然:“谢临渊是个奇才啊,百年难遇的修魂天才,可惜了……他失踪前三个月,曾来藏书阁借过《上古噬魂录》,那本书是禁书,记载的都是炼化凶物的邪术,当时老夫劝过他,他却只说‘有不得已的苦衷’。”
“《上古噬魂录》?”林砚秋心头一动,“那本书现在还在吗?”
“不在了。”李长老摇头,“谢临渊失踪后,那本书就不见了,连同他的随身佩剑‘渊魂剑’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说他是练了邪术走火入魔,被凶物反噬了;也有人说,他是被青云宗里的人暗算了——毕竟,他当年和咱们宗主争过‘仙道盟盟主’的位置,结了不少仇家。”
林砚秋还想再问,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藏书阁弟子跑了进来,脸色慌张:“李长老!不好了!内门苏清鸢师姐……被执法堂的人带走了!”
“什么?”林砚秋脸色骤变,再也顾不上问别的,抓起《归墟阁纪事》就往外跑,刚到门口,又想起李长老的话,只能咬牙将书放回木盒,只攥着那封短信,快步冲出了藏书阁。
她一路狂奔,刚到执法堂外,就听见里面传来赵峰的怒喝声:“苏清鸢!你还敢狡辩?人证物证俱在,你昨夜潜入后山禁地,意图破坏封印,还敢说自己无辜?”
林砚秋心头一紧,推门冲了进去。
殿内,苏清鸢被两名执法弟子按在地上,灵力被锁,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却依旧抬着头,眼神冷得像冰。她身前的地上,放着一把沾了泥土的匕首——那是原主的贴身之物,昨夜根本没动过。而殿角,站着一个缩着脖子的外门弟子,正是赵峰的远房侄子,赵虎。
“赵副堂主,你说我潜入禁地,可有证据?”苏清鸢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嘲讽,“就凭这把不知被谁放在禁地的匕首,还有你这亲戚的一面之词?”
“证据?”赵峰冷笑一声,踢了踢地上的匕首,“这匕首上有你的灵力残留,赵虎也亲眼看见你昨夜子时往后山禁地去了!苏清鸢,你私藏禁物在前,闯禁地在后,两条罪名加起来,足够废了你修为,逐出师门!”
“我没有!”苏清鸢猛地挣扎,却被执法弟子死死按住,她看向殿门口的林砚秋,眼神微动,“砚秋,你来得正好,告诉他们,昨夜我一直在殿中,从未出去过!”
林砚秋刚要开口,赵峰却抢先道:“你是她的师妹,自然帮着她说话!你的证词,不算数!”
“谁说不算数?”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转头,只见沈辞提着一盏灯笼,缓步走了进来。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匕首,又看向缩在角落的赵虎,语气平淡却带着威压,“赵虎,你说你昨夜看见苏师妹去了禁地,可有其他人证?你在哪个位置看见的?她穿的什么衣服?”
赵虎被沈辞的眼神看得发慌,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在禁地外的桃树下看见的,当时天黑,我只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身影,像是苏师姐……没、没有其他人证。”
“哦?”沈辞挑眉,“昨夜子时,后山突降大雨,桃树下泥泞不堪,若你真在那里,鞋上必定沾泥。可你现在的鞋,干净得很,连一点泥星子都没有——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赵虎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我错了!是赵副堂主让我撒谎的!他说只要我指证苏师姐,就把我提拔成内门弟子……我没看见苏师姐,我根本没去过后山!”
“你!”赵峰又惊又怒,指着赵虎,气得说不出话来。
沈辞看向赵峰,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赵副堂主,教唆弟子诬陷同门,滥用职权构陷内门弟子——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赵峰浑身发抖,知道自己这次栽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沈辞连连磕头:“沈师兄,我错了!我一时糊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
苏清鸢被松开,她揉了揉手腕,走到赵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赵副堂主,上次宗门大比,我废了你侄子的修为,你怀恨在心,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该拿‘禁地’和‘封印’做文章——你可知,后山禁地的封印,一旦被人以‘诬陷’为引,惊动了里面的东西,整个青云宗都会遭殃?”
赵峰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沈辞却脸色微变,看向苏清鸢:“你知道禁地封印的秘密?”
苏清鸢没有回答,而是从储物袋里取出那枚青铜符牌,放在掌心。符牌一出现,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符牌上的纹路隐隐发光,竟与沈辞腰间玉佩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
沈辞瞳孔骤缩:“这是……归墟阁的‘引魂牌’?你怎么会有这个?”
“原主的遗物。”苏清鸢收起符牌,语气平静,“谢临渊留给她的。而谢临渊失踪前,曾给原主留过话,让她凭此牌入归墟阁地宫取玉像——可我刚刚从砚秋那里得知,谢临渊还留了一封信,说‘勿入地宫,勿信青云’。”
她顿了顿,看向沈辞,眼神锐利:“沈师兄,你似乎对谢临渊的事很清楚。不如你告诉我,谢临渊当年借《上古噬魂录》,到底是为了什么?后山禁地的封印里,到底藏着什么?还有,归墟阁的‘噬魂玉像’,和禁地的封印,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沈辞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枚与苏清鸢手中一模一样的青铜符牌,只是他的符牌上,刻着的是“沈”字。
“你果然有。”苏清鸢并不意外。
“谢临渊是我挚友。”沈辞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当年他和我宗主争盟主之位,并非为了权力,而是为了保护归墟阁——他早就知道,有人想打‘噬魂玉像’的主意,那玉像根本不是凶物,而是镇压后山禁地封印的‘钥匙’。”
“钥匙?”苏清鸢和林砚秋同时愣住。
“没错。”沈辞点头,“后山禁地封印的,是上古时期的‘噬魂魔’,而玉像,是用魔的一缕残魂炼化而成,用来加固封印的。一旦玉像被取走,封印就会松动,魔就会出来。谢临渊当年借《上古噬魂录》,是想找到彻底消灭魔的方法,可他还没来得及,就被人暗算了。”
“是谁暗算的他?”苏清鸢追问。
沈辞眼神凝重:“不知道。但谢临渊失踪前,曾将一枚引魂牌交给我,说若是有一天,有人拿着另一枚引魂牌问起玉像和封印的事,就让我把这些告诉她——他说,那个人,会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他看向苏清鸢,语气郑重:“苏师妹,谢临渊说的人,应该就是你。现在,有人想逼你去取玉像,松动封印——赵峰只是个棋子,真正的幕后之人,还在等着看我们自乱阵脚。”
苏清鸢攥紧了手中的符牌,终于明白了谢临渊的苦心。他让原主取玉像,是怕封印松动;他让原主勿入地宫,是怕她被幕后之人利用。而她穿越过来,接手了原主的身体和符牌,就成了这盘棋里,最关键的那颗子。
就在这时,后山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青云宗都剧烈震颤起来,殿外传来弟子们的惊呼:“禁地!禁地的封印破了!”
苏清鸢脸色骤变:“不好!有人先动手了!”
沈辞眼神一凛,抓起佩剑:“苏师妹,你带着引魂牌,立刻去归墟阁地宫取玉像!我去禁地阻拦魔的出世!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拿到玉像——那是唯一能重新封印魔的东西!”
“好!”苏清鸢点头,转身对林砚秋道,“砚秋,你留在这里,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林砚秋刚要说话,苏清鸢已经化作一道白光,冲出了执法堂,朝着归墟阁的方向飞去。
沈辞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符牌,眼神坚定:“临渊,你的托付,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转身,提着剑,大步朝着后山禁地走去。殿内,赵峰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一时的私怨,竟差点酿成了灭门大祸。
林砚秋攥紧了袖中的信纸,看着殿外混乱的景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师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而归墟阁的方向,乌云已经汇聚,一道黑色的裂缝在半空浮现,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从里面出来。苏清鸢知道,一场比她想象中更凶险的战斗,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