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第一次见到谢清彦,是在十五岁的槐夏。
那天她攥着转学通知书,站在青瓦巷的老院门口,白衬衫领口沾着暑气带来的薄汗。院里的老槐树遮天蔽日,细碎的槐花瓣落了满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坐在树下的竹椅上,手里捧着本线装书,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发梢,镀了层浅金。
“你就是沈辞?”少年先抬了头,声音清润得像院角的井水,眉眼间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只是眼底藏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他起身时,沈辞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竹椅旁放着个画夹,里面露出半截素描纸,画的是院墙上爬着的牵牛花。
这是外婆的老院,谢清彦是外婆好友的孙子,暂住在这儿。往后的日子,沈辞总在槐树下看见他——有时是画画,有时是看书,偶尔会帮外婆修院里的木栅栏,指尖沾着木屑,却依旧干净得不像话。
沈辞怕生,起初只敢远远看着,直到某天她蹲在墙角捡槐花瓣,没留神撞翻了他的颜料盒。靛蓝的颜料泼在他的白衬衫上,像朵突兀的墨花。她慌得眼泪都快出来,结巴着说“对不起”,他却只是蹲下来,捡起草地上的颜料管,语气淡淡的:“没事,洗得掉。”
那天傍晚,他把洗干净的衬衫晾在竹竿上,转身递给她支画笔:“要不要试试?”沈辞捏着笔,手都在抖,他站在她身后,指尖轻轻扶着她的手腕,教她勾勒槐叶的轮廓。他的呼吸落在她耳后,带着点皂角的清香,沈辞的耳尖瞬间红透,连画笔都握不稳。
往后的日子,他们成了槐树下最常见的身影。沈辞会把外婆做的桂花糕分给他半块,他会教她画院里的花草,偶尔还会给她讲书里的故事。有次下大雨,沈辞没带伞,他把伞塞给她,自己抱着画夹冲进雨里,白衬衫很快被淋透,却回头冲她笑,眉眼弯弯的,像雨后的月亮。
沈辞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很久,直到那年深秋,外婆说谢清彦要走了,回他父母身边。那天她躲在槐树下哭,他找到她时,手里拿着幅画——画的是她蹲在墙角捡槐花瓣的模样,旁边写着“沈辞,槐花开时,我会回来”。
他走的那天,沈辞没去送。她蹲在槐树下,手里攥着那幅画,直到槐叶落满肩头,才发现画的背面,他用极轻的字迹写了句“清彦”。
后来的很多年,沈辞都会想起十五岁的槐夏,想起那个白衬衫少年,想起他扶着她手腕教她画画的模样。只是那时的她不知道,有些再见,说了就是一辈子,有些承诺,写在纸上,也会被岁月磨成再也兑不了的谎。院里的槐树年年开花,可那个说要回来的人,再也没出现在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