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的指尖划过木屋墙角悬挂的铁剑，剑鞘上的缠绳被摩挲得光滑，一如他十八年来未曾间断的剑途。
窗外雾霭未散，青山如黛。他想起五岁那年，父亲亲手为他削了一柄木剑，剑柄缠着柔软的兽皮，刚好适配他小小的手掌。“山里的孩子，得有自保的本事。”父亲的声音沉稳，握着他的手教他扎马步、劈剑，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父子俩专注的身影上。那时候母亲总在一旁笑着递水，她的皮肤白得像山间的晨霜，四十岁的年纪却不见一丝皱纹，父亲的发梢也始终乌黑，苏晓曾脆生生地问：“爹，娘，你们为什么都不老呀？”
父亲停下教剑的动作，揉了揉他的头：“山里的灵气养人，更养剑心。晓儿好好练剑，以后不仅能保自己，还能护想护的人。”母亲则拢了拢他额前的碎发，眼神温柔却藏着一丝他不懂的郑重：“晓儿记住，剑是正道，不是凶器，待在山里，跟着爹娘，练剑安心过日子就好。”
往后的岁月，练剑成了苏晓生活的核心。春天，他在溪边练剑，溪水倒映着他劈刺的身影，水珠随着剑风飞溅；夏天，顶着烈日扎马步，汗水浸透衣衫，手臂酸到抬不起来也不肯停歇；秋天，踩着落叶练习轻功，脚尖点过树枝，如飞鸟般掠过山林；冬天，在雪地里练吐纳，剑气裹挟着雪花，劈开凛
冽寒风。父亲教他的不仅是剑招，还有剑意，十岁那年，他独自在山林遇到野狼，没有慌乱，而是凭着练了五年的剑招，一剑挑中野狼的眼睛，安然返回；十五岁时，他已能一剑劈开碗口粗的树干，剑气凌厉，连父亲都赞他“剑心通透，天赋异禀”。
十八年来，他熟悉山里的每一条小路、每一种野兽的习性，更熟悉手中的剑。父母的异常他早看在眼里：从不与外人来往，生活用品会凭空补充，，他也不止一次想过下山，想看看母亲口中“比山还高的房子”，想知道山外的江湖，是不是也有像父亲这样的用剑高手。
直到今天，他十八岁的生日。
清晨醒来，屋子里没了父亲练剑的铿锵声响，也没了母亲做饭的香气。他没有慌乱，只是平静地走到堂屋，桌上赫然放着一封信。
信是母亲的字迹：“晓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爹娘已经离开了。不要找我们，也不要问为什么。待在山里，安稳过一生。切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下山。”
苏晓轻轻折起信纸，放进怀里。没有撕心裂肺的难过，更多的是一种“终于来了”的了然。父母的失踪，或许早就在他这些年的观察和猜测中埋下了伏笔，“呵，安稳过一生”？他练了十八年的剑，不是为了困在这深山里碌碌无为。母亲口中的“危险”，在他看来是江湖历练；父亲曾经的阻拦，更让他对山外的世界、对父母失踪的真相充满了探寻的渴望。
他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八年的木屋，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的铁剑上，随即取下剑系在腰间。没有留恋，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风带着山林的凉意吹过，他紧了紧衣领，眼神依旧锐利。小时候父亲教他，夜晚练剑能磨练心性，让感官更敏锐。此刻，他能从风吹树叶的声音里分辨出远处的动静——是几只野兔逃窜，并无危险。偶尔有夜行的野兽窥探，他只需微微侧身，腰间的剑鞘发出轻微的响动，释放出的淡淡剑气便让野兽望而却步。
越往下走，树木越来越稀疏，远处隐约传来人声和器物碰撞的声响。苏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脚步加快，脚尖点过一块巨石，身形如箭般跃出，落地时稳稳当当。扒开最后一片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镇，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的木屋错落有致，屋顶上炊烟袅袅，灯火点点。酒馆里传来划拳的吆喝，路边的小贩高声叫卖，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穿透夜色，构成了一幅鲜活的烟火画卷。
苏晓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真是奇怪，我在这山里生活了18年，对此地如此熟悉，可之前竟没遇到过这小镇。”他没有过多思考，便向小镇中走去，他穿着母亲缝制的粗布衣裳，腰间挎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铁剑，哪怕与镇上人的穿着格格不入，他也没有丝毫局促。路过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有对他腰间铁剑的打量，也有对他陌生面孔的探究，苏晓坦然迎上，甚至会对善意点头。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才想起自己一天没吃东西了。山里的此刻，他或许正在烤着野兔、练着剑，但现在，他更想尝尝山外的食物。他看到路边有一家小面馆，昏黄的灯光透着暖意，里面坐着几个食客，老板正在灶台前忙碌，一股浓郁的面香飘了过来。
苏晓迈步走了过去，声音清晰沉稳：“老板，我能用草药换一碗面，可行？”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小包晒干的草药，是他特意挑选的止血草和清心草，药效极佳，当年他练剑受伤，全靠这些草药快速愈合。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目光扫过苏晓腰间的铁剑，又看了看他风尘仆仆却镇定自若的样子，爽快地点了点头：“行，小伙子看着是练家子，一碗热面管够。”
苏晓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目光依旧在面馆里打量。他的邻桌坐着两个粗犷的大汉，腰间也有佩刀。
其中一个瘦脸汉子眼神向四周扫了扫，压低声音道：“老三你听说了东街发生的那件事儿吗？” 络腮胡“老三”脖子一梗，酒劲上涌，却还是下意识凑近了些，唾沫星子溅在桌面上：“啥事儿？就是执法队说的‘野兽伤人’？我看就是狗屁！”他手指在桌沿狠狠敲了敲，语气里满是不屑，“俩大活人，壮得能扛三百斤柴火，就算是山熊也得缠斗半天吧？可你听说没？那俩是直接被开膛破肚，死在自家屋檐下，连喊都没喊出声！”
瘦脸汉子咽了口唾沫，搓了搓冰凉的手，眼神里透着惊惧：“话是这么说，可执法队都定了性，咱老百姓别乱猜……”
“猜？”老三冷笑一声，头埋得更低，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却带着说不出的阴森，“我表舅家的小子在衙门当差，偷偷跟我说，那伤口边缘齐刷刷的，根本不是野兽牙齿撕咬的，倒像是被啥东西用利爪划开的！”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而且……他说最近夜里总有人听见东街那边有怪响，呜呜咽咽的，像是哭又像是嚎。”
瘦脸汉子身子一缩，下意识往墙角靠了靠，眼神飘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声音都发颤：“你、你别吓唬我……真有啥不干净的东西？”
“不是不干净的东西，”老三的声音更沉了，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紧张，“我爷爷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过，世间有种怪物，专在天黑后出没，身形快得像风，爪子利得能削铁，专挑孤身一人的人……”他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胸口，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执法队是怕引起恐慌才说是野兽，你信不信？这几天东街都没人敢夜里出门了！”
瘦脸汉子脸色发白，连连点头：“信！信！咱也赶紧吃完回去，别在外头待着了，万一……”
老三哼了一声，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酒劲似乎压下了些许惧意，但眼神里依旧藏着不安：“怕啥？咱俩结伴走，真遇上了，老子这把柴刀也不是吃素的！
苏晓边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泛起了疑惑：我在深山里住了那么久，也未见有什么怪物，最多也就是狼而已，可这受政府管辖的小镇竟然还出了这种事。正想着，面端了上来，苏晓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暖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一路的寒意。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的灯火，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剑柄。“接下来可得找个旅店，总不能风餐露宿。”苏晓快速吃完了面，走出了面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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