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台上的博弈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垃圾的腐臭味。沈婕妤踩着满地的烟头和小广告，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了六楼。

天台的铁门虚掩着，被风吹得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在呜咽。

沈婕妤推开门，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尘土迎面扑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眯起眼睛，看到那个女孩听到动静，猛地回过头。

那是一张稚嫩却写满绝望的脸。脸上泪痕交错，混着鼻涕和灰尘，糊成了一团。她的眼睛红肿不堪，眼神空洞得像是一口枯井，看不到任何光亮。

“你是谁？”女孩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站在女孩不远处的，是几个满头大汗的社区工作人员和一名年轻的警察。他们正焦急地站在安全距离外，手里拿着喊话器，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刺激到女孩。

沈婕妤没有理会他们，她举起双手，做出一个完全无害、放松的动作。她今天里面穿了一件柔软的米色高领毛衣，外面披着一件剪裁利落的驼色大衣，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既专业又温暖，像是一团可以依靠的云。

“妹妹，别怕。”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呼啸的风声，也盖过了女孩的抽泣声，“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我是楼下‘静语心苑’的心理咨询师。我叫沈婕妤。”

她一边说，一边极其缓慢地向前挪动脚步，每一步都踩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看你坐了很久，腿一定很酸吧。”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废弃木箱，“我可以坐在那里，跟你聊聊吗？”

女孩看着她温和的眼神，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丝，但脚依然悬在半空，没有放弃轻生的念头。

“他们都说我装病……说我矫情……说我就是不想上学才装抑郁症……”女孩哭着摇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助，“没人懂我……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个累赘……”

“他们错了。”沈婕妤蹲下身，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有压迫感，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共情，“你的痛苦是真实的，不是矫情。抑郁症不是你的错，就像感冒发烧不是你的错一样。你感到累，是因为你一直在独自战斗。”

她看着女孩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肩膀，继续柔声说道：“但是，妹妹，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它太重了，压在你这么小的肩膀上，会把你的灵魂都压碎的。你想想，如果你真的跳下去了，那些爱你的人，他们会有多痛？”

“可是……可是他们不在乎我……”女孩哭喊着，“他们只在乎成绩单！只在乎我是不是给他们丢脸了！”

“不，他们在乎。”沈婕妤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做出一个邀请的姿态，“下来，姐姐带你去找他们，我们把话说清楚。或者，你不想找他们，你就来找我。我的门永远为你开着，你想聊什么就聊什么，想哭就哭，想睡就睡。我陪你。”

沈婕妤的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包容，没有一丝一毫的评判。

女孩看着她，眼里的死水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似乎在犹豫，在挣扎。她看着沈婕妤那只伸向她的手，那只手白皙、温暖，仿佛带着某种救赎的力量。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抓住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人群一阵更大的骚动。

“让开！都让开！”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像是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天台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脆弱平衡。

女孩的眼神骤然变回了惊恐和绝望。

“不！我不下去！你们都别想抓我！”她尖叫着，猛地闭上眼，身体向后一仰！

“不要！”沈婕妤惊呼一声，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腕！巨大的惯性让沈婕妤整个人猛地向前冲去。

她的上半身瞬间被带出了天台护栏之外，整个人悬在了六楼的半空中！

她的一只手死死扣住天台边缘的一块松动的砖沿，另一只手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拽住小雅！

“啊——！”

小雅的尖叫声划破长空。

风在耳边呼啸，脚下是几十米的虚空。沈婕妤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要被撕裂一般，但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抠进砖缝里，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别……放手……”小雅在半空中挣扎着，哭喊着，“姐姐你放手吧！你会被我拖下去的！”

“闭嘴！抓紧我！”沈婕妤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声音嘶哑却坚定如铁，“我说过有人在乎你！我就是！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松手！”

这一刻，小雅绝望的眼泪突然停住了。

她抬头看着那个悬在半空中、明明自己也命悬一线，却依然死死抓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放弃的女人。

在这个冰冷的天台上，在这个生死瞬间，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不顾一切的温暖”。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愿意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把自己的命都豁出去。

这种震撼，比任何语言都来得猛烈。

“我不想死了……”小雅崩溃大哭，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悔恨和感动，“我不想死……姐姐你救救我……”

“这就对了……别怕，抓紧……”沈婕妤感觉到小雅不再挣扎，心中一喜，手臂虽然剧痛，但依然死死拽着。

救命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