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赖在九月不肯走,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玻璃窗,在走廊地面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汤斯年抱着刚收齐的作业本往办公室走,帆布鞋踩在瓷砖上,发出轻悄悄的声响。
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前围了几个人,她本想绕开,却听见有人提起“林微”的名字。脚步像被钉住似的,她屏住呼吸,听见其中一个老师说:“林微那姑娘是真优秀,这次回来做实习辅导员,跟学生们处得可好了。”
实习辅导员?汤斯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怎么不知道?
正怔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斯年?又帮老师跑腿呢?”
她猛地回头,林微就站在两步开外,身上穿着学校统一的浅灰色辅导员制服,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额前几缕碎发被阳光晒得微微发亮。
“微微姐……你怎么在这里?”汤斯年的声音有点发颤,手里的作业本差点滑下去。
“忘了告诉你,我这学期在你们学校实习。”林微笑着走近,自然地帮她扶了扶快掉的作业本,“本来想等你放学说的,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
指尖相触的瞬间,汤斯年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脸颊却比被阳光晒着还烫。原来那天晚自习碰到她,不是偶然。
“那你……”她想问些什么,比如实习多久,带哪个班,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要不要去我们教室坐坐?”
“不了,刚查完班。”林微指了指楼梯口,“对了,上次说的演唱会,票在我这儿。”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本来买了三张,想着你姐、我表哥,再加我,结果你姐临时说那天要去看画展,表哥也有事,就多出来一张。”
汤斯年的目光落在信封上,牛皮纸的质地,边角被手指摩挲得有些软。她想起昨晚姐姐趴在床上叹气:“早知道微微买了演唱会门票,我就不答应跟同学去画展了……”
原来多出来的那张票,是因为姐姐不去了。
“所以,还想不想去?”林微把信封递过来,眼里的笑意像浸了温水,“要是不想一个人,我也可以把票退了。”
“想!”汤斯年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太急切,赶紧低下头,“我是说……正好那天没什么事。”
林微低低地笑了,把信封塞进她手里:“那就说定了。周六晚上七点,我在体育馆门口等你。”
信封被捏在手心,薄薄的,却像揣了块暖炉。汤斯年能感觉到里面硬挺的票根,边缘硌着掌心,像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谢谢微微姐。”她小声说。
“跟我还客气。”林微抬手,这次没再收回,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快把作业本送进去吧,不然老师该等急了。”
指尖穿过发丝的触感很轻,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混着阳光的味道,钻进汤斯年的鼻腔。她低着头,看着自己鞋尖上的灰尘,直到听见林微离开的脚步声,才敢慢慢抬起头。
走廊里的光斑又移动了些,公告栏前的人已经散了。汤斯年捏着那个信封,走到楼梯间的窗边,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的票。
粉紫色的票面上印着那个乐队的名字,还有场馆地址和时间。她把票翻过来,背面空白处,有一行小小的字迹,是林微的笔迹:“记得穿舒服点的鞋,现场可能要站很久。”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晚自习时,同桌发现汤斯年总是对着桌角的信封发呆,忍不住戳了戳她:“喂,想什么呢?物理老师刚才点你名了。”
汤斯年猛地回神,脸颊发烫:“没、没什么。”
她把票重新塞进信封,放进书包最里层,像藏起一块易碎的糖。
放学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汤斯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心里反复回放着下午的画面——林微的笑,她指尖的温度,还有票背面那行字。
书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微发来的消息:“周六晚上我去接你?”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在“好”和“不用麻烦了”之间犹豫了半天,最后回复:“我可以自己去,到了给你发消息。”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又有点后悔。其实她很想让林微来接她,想看看她开车的样子,想坐在副驾驶座上,跟她说一路的话。
但她不敢。
回到家,她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林微眼里的笑意。
她从枕头下摸出日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写下那句熟悉的话:“今天你告白了吗?”
笔尖在纸页上停顿片刻,还是画了个叉。
可这次,叉的旁边,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也许不用急着告白。汤斯年想。
能握着这张多出来的票,能在周六晚上和她一起站在人声鼎沸的场馆里,能再靠近一点点——这样就很好了。
窗外的月亮悄悄爬上来,透过窗帘缝隙,在日记本上投下一道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