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一阵骚乱，听闻是家中老太太病逝，享年一百零五岁。
他从洋务运动那会就出生了。崔鄂北都比他小上十几岁，老太太有自己算的，他是1893年生的。那时甲午战争还未爆发，起码已经有一些工业上的发展了。
这老太太当年又大了些后，便要去给人家地主子干活了。他家那地主头子姓崔，此人老奸巨猾，心计颇深，是个难伺候的主。可谓是鸡蛋里挑刺儿。
丁浩然从前听过他自个讲故事，这些故事一过着老太太的口，就不那么跌宕起伏，且多了几分平静。
“俺到崔阿柏出生那年才起的名。”
“那您名叫啥？”
“王秀珍。”
王秀珍从三二年就跟着共产党革命了，不过一直都在村里边喊着要斗地主，给让这老地主头子给跑了。
这崔丰华给村里的傻老农自己所有的资产，这傻老农就带着枪子儿找枪口去了。
“那这傻老农名叫啥啊？”听后人再次问到姓名，王秀珍迟疑了好一阵儿。
“他没名，俺只记得当时都叫他‘破洋车’。”
“破洋车是村里有名的傻农，脑子一根筋。一问便啥也不知道，只知道种地，吃，睡觉。但也是个老滑头，自个儿心里明清的很，比俺们谁都知道这钱的重要。”
王秀珍讲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
“但他拿了钱之后就跑出去了，说他要做到替罪的诚信，就跑了过去，在那儿开始喊叫说，‘我就是这地主头，我是崔丰华！’当时俺也就出去看，只看到了破洋车在那么长的胡同里跑，边跑还要喊，后边就被逮住公众了。”
丁浩然喝了口水，继续问：
“后来呢？‘破洋车’回来了吗？他给你们分了多少钱？”
“破洋车没回来，钱我们均了均，分了。”
“然后就开始打仗了，俺跟着共产党打了三四年的仗，再回来就是打日本鬼子。俺们跟八路干的就上前跑后的去打，村里的就帮俺们掩护。就是这样的事儿打了八九年，打的人都倦了，还不停，就继续打。后来崔丰华跑出去一次，刚一出门给日本鬼子打死了，我们跟他有深仇就没去找嘛，结果崔阿柏给俺们说了，说他爹没了，他爹死嘞的。”
丁浩然想了想，前几日刚出门找儿子的老头又将思绪转回。
“你们咋说的啊？”
“俺们就在那欢呼，说‘打得好，打得好啊。’的话。后来崔阿柏也走了。那会听说他一个人去上海哪块儿了。”
“他为啥子还回来呢？上海那么好。”
“他讲上海人都看不起他，他自己又身无分文，自己就偷着回来了。不过他回来的日子正好，再晚几日就四六年去了。”
“俺们见他回来没钱又死了爹娘的，就帮了他一年。后来他说他在外头寻了个工作，这不，前些年才退休回来，这是真干不了了。
“那你干啥了？”
“俺，俺就留下来了，种地，嫁人，种地，生了俩娃。今儿个想想还挺后悔的，当年没跟着八路去北京。”
丁浩然在听闻就是许梅和丁永超的事，也从他口中学到了母亲对儿子要却不能得的真相。
依然无法接受许梅如此的态度。
不过也是以前的事儿了，这王秀珍起码是个长寿的，活了一百来岁。
也并非悲伤，老太太死得安乐，便是儿女心之所向了，起码说出去还是个喜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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