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刚回院子坐下,就有丫鬟来传话,说老夫人请她去正厅用晚膳。
她心里微讶,侯府规矩虽不苛责,却也少有人多齐聚的场合。今日这般特意相请,莫不是有什么事?
整理了衣襟,她带着秋霜往正厅去。刚进月亮门,就见萧彻已坐在厅内,玄色常服,墨发未束,只松松用一根玉簪固定,少了几分沙场凛冽,多了些居家的沉敛。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停留片刻,便移开了视线,指尖漫不经心地叩着桌面。
“微婉来了?快坐。”林晚晴穿着银灰色绣竹纹的褙子,见她进来,笑着招手,“今日你回门辛苦,特意让厨房多做了几道你爱吃的。”
沈微婉依言在萧彻身旁坐下,席间气氛一时有些静。她能感觉到萧彻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让她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今日回府,你父亲母亲还好?”林晚晴为她夹了一筷子糖醋鱼,语气随意。
“劳母亲挂心,都好。”沈微婉轻声应着,指尖在膝上微微蜷缩。
林晚晴笑了笑,话锋忽然一转,看向萧彻:“阿彻,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成了家,该懂的事也该懂了。微婉是个好姑娘,你们……”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也该早些圆房,为侯府开枝散叶才是。”
沈微婉的脸“腾”地红了,猛地低下头,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圆房……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不敢抬头。
萧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脸色沉了沉,没说话,只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烈酒。
林晚晴见状,非但没停,反而促狭地看向儿子:“怎么?还害羞了?娘又不是外人。还是说……”她拖长了语调,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你这常年在北境打仗的,竟是……不行?”
“娘!”萧彻猛地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他的耳根泛起薄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眼神锐利地看向林晚晴,“您说什么呢!”
“哟,还急了?”林晚晴笑得更欢了,“急什么?不行也不丢人,娘让太医给你看看……”
“娘!”萧彻的声音更沉了,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连带着厅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站起身,对着林晚晴拱了拱手,“儿子还有军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说罢,他看都没看沈微婉一眼,转身大步离去,玄色衣袍在门口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却莫名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仓促。
看着他紧绷的背影,沈微婉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低下头,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原来这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定北侯,被母亲打趣几句竟会气成这样,耳根红得像被晚霞染过,连离开的脚步都带着几分不稳。那副模样,哪里有半分战神的威严,倒像是个被说中心事的少年郎。
她赶紧用帕子掩住嘴,才没让笑意溢出来,可眼底的光却亮得像落了星子。
林晚晴看着儿子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转向沈微婉,脸上的戏谑散去,换上温和的笑意:“你别往心里去,你夫君他……就是脸皮薄。”
沈微婉连忙收敛神色,低下头,小声道:“儿媳明白。”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泄露了她未散的笑意。
晚膳后,沈微婉回到院子,想起萧彻方才气红的耳根,心里那点笑意又冒了出来,却也多了几分莫名的担忧。他那样骄傲的人,被母亲那样说,怕是真的气狠了。
犹豫再三,她还是对秋霜说:“你去看看侯爷在哪,就说……我说晚膳后有些乏了,想请他过来坐坐。”
秋霜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应下:“是,小姐。”
没过多久,萧彻果然来了。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站在门口,没进来:“有事?”
沈微婉见他脸色稍缓,心里松了口气,走上前,手里捧着一盏刚沏好的茶:“侯爷,喝杯茶吧,解解乏。”
萧彻看着她,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肌肤莹白,眼底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他沉默片刻,接过茶杯,却没喝,只是握在手里。
“母亲今日的话,侯爷别往心里去。”沈微婉轻声道,语气带着几分笨拙的安慰,“她也是……也是盼着咱们好。”
萧彻抬眸看她,眼神深邃:“你也觉得我不行?”
沈微婉脸一红,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侯爷战功赫赫,英勇过人,怎么会……”她越说越乱,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看着她慌乱的样子,萧彻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些许。他哼了一声,语气却没那么硬了:“知道就好。”
他将茶杯递还给她,转身往外走:“早些歇息。”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声音低沉:“明日……我休沐。”
沈微婉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萧彻却没再解释,大步离去。
沈微婉站在原地,手里还捧着那盏微凉的茶,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望着萧彻消失的方向,嘴角忍不住再次扬起。
或许,这位定北侯,比她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