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老宅的书房里,檀木书架顶天立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香和旧书的味道。陆易峰坐在梨花木书桌后,指尖夹着的雪茄燃着火星,烟雾在他眼前缭绕,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陆洛寻站在书桌前,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沉默的青松。他刚从公司回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与书房里的暖热格格不入。
“听说,你最近和时家那个丫头走得很近?” 陆易峰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弹了弹烟灰,目光透过烟雾落在陆洛寻身上,带着审视。
“爸,我只是在帮时叔。” 陆洛寻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时年病得很重,需要专家会诊,我只是搭了个线。”
“搭线?” 陆易峰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扔过去,“林助理天天往医院跑,给那个丫头送汤送资料,甚至亲自去对接公益基金,这叫‘搭线’?”
文件落在陆洛寻脚边,是林助理的行程记录,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近半个月的行踪,其中大半都和时月或时年有关。
陆洛寻弯腰捡起文件,放回桌上,没辩解:“时叔当年帮过咱们家,现在他家有难,我帮一把是应该的。”
“应该?” 陆易峰猛地站起身,雪茄在烟灰缸里摁灭,发出沉闷的声响,“你告诉什么叫应该?时家现在是什么情况?负债累累,家徒四壁!你一个陆氏集团的总裁,天天围着一个穷丫头转,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别人会怎么看陆氏?怎么看你?”
“我的事,不需要别人来评判。” 陆洛寻抬起头,迎上父亲的目光,眼神坚定,“时叔当年为了帮您,把厂子都抵押了,这份情,我们陆家不能忘。”
“我没忘!” 陆易峰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压抑的怒火,“当年时国槐出事,我让你妈送了十万块过去,是他自己不要!他非要死撑着那点可怜的骨气,现在落到这个地步,是他自找的!”
“爸!” 陆洛寻皱紧眉头,“时叔不是死撑,他是有尊严。”
“尊严能值几个钱?” 陆易峰冷笑,“能救他儿子的命吗?能让他女儿不用在外面看人脸色打工吗?洛寻,你是陆氏的继承人,不是慈善家!你的肩上扛着的是整个集团的命运,是几千号员工的饭碗,不能被这些儿女情长绊住脚!”
他走到陆洛寻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知道你念旧情,想帮时家。可以,钱我出,人脉我找,甚至可以给时国槐安排个闲职,让他们家日子好过点。但你,必须和那个叫时月的丫头保持距离。”
“为什么?” 陆洛寻看着父亲,“就因为她家穷?”
“因为门不当户不对!” 陆易峰沉声道,“你将来要娶的,必须是能辅佐你、能给陆氏带来助力的女人,比如姜家的丫头,知根知底,对你的事业有好处。那个时月,除了给你添麻烦,能给你带来什么?”
“我不需要谁来给我‘带来什么’。” 陆洛寻的语气冷了下来,“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
“你的婚姻不是你自己的事!” 陆易峰怒视着他,“你是陆家的儿子,你的婚姻关系到陆氏的稳定!当年你爷爷就是因为娶了你奶奶,靠着她娘家的势力才站稳脚跟,你以为陆家的今天是凭空来的?”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交锋,谁也不肯退让。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剑拔弩张的张力。
过了很久,陆易峰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洛寻,爸不是要干涉你的自由,是怕你走弯路。那个时月,我调查过,性子倔,自尊心强,跟她爸一个样。你跟她走得近,只会被她拖累,甚至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陆洛寻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持,“时月不是那样的人。”
“你了解她吗?” 陆易峰反问,“你知道她这几年吃了多少苦?心里藏着多少事?人在绝境里,是会变的。”
陆洛寻没说话。他确实不知道时月这几年具体经历了什么,但他看到了她的坚韧,她的善良,她对弟弟的疼爱,这些都不是装出来的。
“总之,我不同意你和她走得太近。” 陆易峰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爸,还想做陆氏的继承人,就离她远点。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说完,他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陆洛寻,不再说话。
陆洛寻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父亲是为了他好,为了陆氏,但他做不到不管时月。
从记事起,时叔就像亲叔叔一样疼他,时月就像亲妹妹一样跟在他身后。现在他们家有难,他怎么能袖手旁观?更何况,他对时月的心思,早已超出了“旧情”和“帮忙”的范畴。
他沉默了几秒,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爸,我会处理好和时月的关系,不会影响陆氏。但时家的忙,我必须帮。”
说完,他转身走出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陆易峰猛地转过身,看着紧闭的房门,气得胸口起伏。他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这个臭小子!跟他爷爷一个倔脾气!” 他低吼着,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客厅里,陆老夫人听到声音,连忙走过来:“怎么了这是?又跟洛寻吵架了?”
陆易峰没说话,胸口剧烈起伏。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让佣人收拾地上的碎片:“我都听说了,你是为了时家那个丫头?”
“你也觉得我做得不对?” 陆易峰看着她。
“我不是说你不对,” 陆老夫人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洛寻这孩子,重情重义,随你。当年要不是时国槐,咱们家哪有今天?现在他家有难,洛寻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我不是不让他帮!” 陆易峰的语气缓和了些,“我是怕他陷进去!时家那个丫头,性子太硬,跟洛寻不合适。而且,时家现在的情况,只会拖累洛寻。”
“合不合适,得洛寻自己说了算。” 陆老夫人笑了笑,“当年你不也说我配不上你吗?结果呢?”
陆易峰的脸色缓和了些,没反驳。
“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陆老夫人说,“洛寻心里有数,不会乱来的。倒是你,别逼得太紧,父子俩闹僵了不好。”
陆易峰没说话,走到沙发上坐下,重新点燃一支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复杂。
他不是冷血无情,只是站在他的位置,不得不考虑更多。陆氏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他不能让它因为任何意外出问题,包括他儿子的感情。
而此时的陆洛寻,已经开车离开了老宅。车子行驶在深夜的街道上,路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父亲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他知道,父亲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他执意要和时月走得近,很可能真的会失去继承权。
但他不后悔。
有些事,比权力和财富更重要。有些人,值得他去坚持。
他拿出手机,翻到时月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他不想把她卷入陆家的纷争里,不想让她承受不必要的压力。
车子路过时月住的老城区,陆洛寻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巷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他能想象出时月此刻可能在做什么——或许在给时年准备明天的早饭,或许在灯下看资料,或许已经睡了,眉头还微微皱着,像在担心什么。
他在巷口停了几分钟,看着那片黑暗,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不管父亲怎么反对,不管前路有多少阻碍,他都会坚持下去。
他会帮时家度过难关,会治好时年的病,也会……让时月慢慢放下防备,走进他的世界。
至于那些所谓的“门当户对”,所谓的“利益联姻”,他不在乎。
他陆洛寻的人生,从来都不是别人能安排的。
车子重新启动,汇入夜色中的车流。陆洛寻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眼神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前路的方向。
而此时的时月,刚给时年打完电话,正坐在灯下看那份公益基金的资料。陆洛寻标注的重点很清晰,甚至在几个需要注意的条款旁画了波浪线,提醒她仔细核对。
她指尖划过那些字迹,心里暖暖的。她不知道陆洛寻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也不知道这份好能持续多久,但此刻,她是感激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资料上,泛着柔和的光。时月合上资料,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时年能顺利申请到基金,希望这一切快点好起来。
她不知道,一场围绕着她的风暴,正在陆家悄然酝酿。而陆洛寻,已经做好了迎接风雨的准备,只为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