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被初升的阳光驱散,黎祈——这个曾被温迪称为新蒙德的地方,迎来了第一个正式的早晨。
温迪站在营地中央临时搭建的木台上,三十七双眼睛望着他。经过一夜休息,人们眼中的恐惧稍褪,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小心翼翼的期待。
“各位,”温迪的声音被风送到每个角落,“从今天起,这里有了正式的名字——黎祈。”
他顿了顿,解释道:“黎,黎明,代表新生与希望;祈,祈祷,但不是向虚无的神明祈求,而是向彼此祈愿,向未来祈愿。黎祈,是我们共同祈祷的美好黎明。”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讨论声。这个名字让他们感到亲切——不是高高在上的仙门名号,而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充满人情味的名字。
“好名字!”石匠老李第一个喊出来,“黎祈!我们的黎明!”
渐渐地,更多人应和。黎祈,黎祈…这个名字在晨光中被反复念诵,仿佛每念一次,就多一分归属感。
温迪微笑,继续道:“有了名字,就要有规矩。但黎祈的规矩很简单,只有三条——”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不得伤害同伴。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动。”
竖起第二根:“第二,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每个人根据自己的能力为集体贡献力量,集体保证每个人的基本生存。”
第三根手指竖起时,他的表情严肃起来:“第三,黎祈是自由之地,但不接受背叛。如果有人将这里的情报出卖给外界,尤其是出卖给江氏、金氏等仙门,将永远不被接纳。”
人群沉默了。第三条规矩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某些人心中残存的幻想——幻想着或许能向仙门告密换取宽恕。
温迪看懂了他们的心思,语气缓和下来:“我知道你们害怕仙门报复。但请想一想,就算你们出卖黎祈,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门会真的接纳你们吗?还是会像处理废弃物品一样,把你们再次扔进乱葬岗?”
没有人回答。答案显而易见。
“在这里,”温迪张开双臂,“你们不是瘟民,不是贱民,而是黎祈的公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都能为集体贡献力量。这比仙门施舍的怜悯更可靠,不是吗?”
木匠王大柱站起来,这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眼中闪着光:“温迪先生说得对!我在江氏做过工,那些仙师从不正眼看我们。在这里…至少我们被当人看。”
“对!”一个妇人抱着孩子,“我的小宝病了,江氏的医修说要十两银子才给看诊。我们哪里有十两银子…”
“我家田地被金氏强行买走,只给了市价的三成…”
“我儿子被征去做苦役,累死在矿上,连尸体都没还回来…”
压抑已久的苦水倾泻而出。温迪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需要这些人直面过去的伤痛,才能坚定建设未来的决心。
等倾诉声渐歇,温迪才开口:“过去的苦难不会被忘记,但黎祈是新的开始。现在,让我们开始今天的工作。”
他开始了更细致的分工:除了昨天的建设队,他还成立了采集队、警戒队、儿童照护组。最特别的是,他宣布每个孩子——包括魏婴——都要参加“学堂”,上午学习读写算术,下午学习基础的自卫知识和野外生存技能。
“知识是力量,”温迪对困惑的家长们解释,“识字能让人不被蒙骗,算术能让人不被剥削。而自卫能力…在这乱世中,是活下去的根本。”
魏婴被任命为“学堂助教”,因为他已经跟温迪学了些基础。这个安排让五岁的孩子挺起胸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责任。
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效率更高。木棚增加到十五个,还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学堂棚。王大柱甚至开始设计一个公共仓库的图纸。
中午时分,采集队带回了更多野菜,还有意外收获——几窝鸟蛋和一只撞进陷阱的野兔。虽然不够每人分到肉,但煮进野菜汤里,至少让大家尝到了荤腥。
就在众人围坐喝汤时,负责警戒的年轻人阿树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温迪先生!西边…西边林子里有人!”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温迪放下汤碗:“多少人?什么打扮?”
“三个…不,四个。穿得很破烂,不像仙门的人。”阿树擦了把汗,“他们在林子里转悠,好像在找吃的。我看到有个妇人抱着婴儿…”
温迪沉思片刻:“魏婴,跟我去看看。其他人继续吃饭,保持警惕。”
他带着魏婴和阿树悄悄靠近西边树林。果然,在林间空地上,四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围着一棵野果树,试图摇下几颗青涩的果子。其中有个年轻妇人,怀里抱着襁褓,婴儿的哭声微弱无力。
“是流民。”阿树小声说,“要不要赶走他们?万一引来仙门…”
温迪摇头,走了出去。
那四人看到温迪,像受惊的兔子般聚在一起。一个老汉颤巍巍地举起木棍:“仙…仙师饶命,我们只是找点吃的,马上就走…”
“我不是仙师。”温迪温和地说,“你们从哪来?”
老汉犹豫片刻:“从兰陵逃出来的…金氏封了村,说村里有疫病,要把所有人都关起来烧死。我们趁夜跑出来的…”
又是金氏。温迪眼神一暗。
“孩子怎么了?”他看向妇人怀中的婴儿。
妇人眼泪直流:“小宝发烧三天了,没奶吃,一直哭…求求您,给点水就好…”
温迪走上前,妇人吓得后退,但他只是轻轻碰了碰婴儿的额头。烫得厉害。
“跟我来。”温迪说,“我们有草药,有干净的水。”
老汉不敢相信:“您…您要收留我们?”
“黎祈欢迎所有需要帮助的人。”温迪转身带路,“但有一个条件——加入我们,成为黎祈的一员,遵守这里的规矩。能做到吗?”
四人面面相觑,然后用力点头。
新成员的加入让营地更加拥挤,但也带来了新技能——老汉是个篾匠,会编竹器;他的儿子做过猎户,熟悉山林;年轻妇人会纺织;就连那个病弱的婴儿,也让营地里的母亲们激起了保护欲。
温迪用草药和温水为婴儿降温,又让妇人喝了热汤。看着婴儿渐渐安稳睡去,妇人跪地磕头,被温迪连忙扶起。
“在黎祈,不需要跪拜任何人。”他说,“我们互相帮助,是出于本心,不是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