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即将入睡时,庙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嘶吼。
那不是野兽,也不是风声——那是魏婴熟悉的、充满恶意的声音。怨灵,而且不止一只。
魏婴瞬间清醒,浑身僵硬。温迪却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换了一段旋律。
“别怕,”他轻声说,“只是几个迷路的灵魂。”
庙门被猛烈撞击,腐朽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黑雾从缝隙涌入,凝聚成扭曲的形状,无数只手伸向庙内的生者。
魏婴屏住呼吸。他见过怨灵杀人,那些东西没有实体,却能钻进人的七窍,让人发狂而死。
温迪终于抬眼看向那些怨灵。他碧绿的眸中闪过一丝怜悯,琴声陡然转调。
不是攻击性的旋律,而是某种…呼唤。像母亲呼唤孩子,像牧人呼唤羊群。琴音化作可见的青色波纹,一圈圈荡开,触碰到怨灵的瞬间,那些扭曲的形状突然停滞。
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怨灵周身的黑雾开始剥落,露出里面模糊的人形轮廓。它们不再嘶吼,而是静静地“听”着。温迪的歌声加入琴声,那是魏婴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却温柔得像月光,包容得像大地。
一个怨灵伸出手——不再是利爪,而是近乎透明的人手——触碰青色波纹。下一秒,它整个身形开始消散,化作点点微光,顺着破庙顶部的漏洞飘向夜空。
一个,两个,三个…不到半盏茶时间,所有怨灵都化作光点消散了。
庙内重归平静,只有月光静静洒落。
魏婴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他看向温迪,后者正轻轻擦拭琴弦,仿佛刚才只是弹了一首寻常曲子。
“它们…去哪里了?”魏婴终于问。
“去它们该去的地方。”温迪微笑,“所有的风最终都会找到归处。”
他看向魏婴,眼神变得认真:“你能感觉到,对吗?那些怨灵消散时,你身体里的某种东西也在骚动。”
魏婴迟疑地点头。当怨灵化作光点时,他感到一阵微弱的吸力,好像有什么东西想从自己身体里跑出去,加入那些光点。
温迪若有所思。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天,大致摸清了规则。这里有两种力量体系:修士修炼的“灵气”,以及万物死后残留的“怨气”。两者相克,不可共存。
但这个孩子…他的体质很特殊。就像一块天生的海绵,既能吸收灵气,也能容纳怨气。如果引导得当…
温迪摇摇头。现在还太早,孩子需要先活下来,需要先学会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美好。
“睡吧。”他再次弹起安眠曲,“明天我们要赶路,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去哪里?”魏婴问。
“我听说东边有片山林,人迹罕至。”温迪说,但其实风告诉他更多——夷陵方向,有巨大的地脉异常点,怨气冲天,但同时也孕育着某种可能性。更重要的是,那里的“风”在呼唤他,就像蒙德的地脉在呼唤风神。
“你会丢下我吗?”魏婴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温迪停下弹奏,认真地看着孩子的眼睛:“只要你还愿意跟着我,我就不会丢下你。这是吟游诗人的承诺。”
魏婴看了他很久,然后慢慢闭上眼睛。这一次,他没有在恐惧中入睡,而是被温柔的琴声包裹,像被守护在羽翼下的雏鸟。
温迪看着孩子睡去,轻轻叹了口气。他望向窗外异世界的月亮,指尖无意识地拨动琴弦。
“巴巴托斯大人,您这次的任性可真是…”他对自己低语,用的是提瓦特语,“不过,拯救一个即将熄灭的灵魂,总比在酒馆喝醉有意义,对吧?”
风从破庙的缝隙涌入,绕着他旋转,带来远方的信息——山林、河流、城镇,以及弥漫在整个世界的悲伤与希望。这个世界病了,被怨气侵蚀,被规则束缚。而眼前的这个孩子,或许就是解药之一。
温迪笑了笑,饮了一口随身携带的苹果酒。酒液在这个世界尝起来有些不同,但那份微醺的自由感依旧。
“那么,旅行继续。”他轻声说,既是告诉熟睡的孩子,也是告诉自己,“去看看这个世界的风,最终会吹向何方。”
月光下,吟游诗人守护着流浪的孩子,破庙外风声呜咽,却不再可怕。因为在黑暗深处,已经点燃了一簇小小的、温暖的火苗。
而远在夷陵乱葬岗深处,地脉中的某样东西,似乎感应到了风神的降临,开始微弱地搏动。就像沉睡的心脏,等来了唤醒它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