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芸分化成Omega那天，空气里飘着甜腻的奶糖香。

那是联盟历347年春天，城郊的白玉兰开得正好。她蜷在分化隔离室的观察床上，后颈的腺体滚烫发胀，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医生在记录表上写下：“第二性征发育良好，信息素等级A-，呈现甜食系特征。”

门被撞开时带进一阵风。

“芸芸！”少年喘着气冲进来，军装训练服上沾着尘土。治圣，和她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Alpha，刚完成分化三个月，信息素是冷冽的雪松味——此刻却紊乱得像暴风雪。

隔离规定被彻底无视。医生试图阻拦，但治圣的眼神让所有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跪在床边，手指颤抖着抚过她发烫的腺体。甜美的奶糖香混入雪松的清冷，在密闭空间里发酵成某种令人晕眩的 cocktail。陈芸芸睁开眼，睫毛上还挂着分化热带来的汗珠。

“治圣哥……”她声音软糯，带着Omega特有的绵软尾音。

后来的事像一场梦。或许是因为分化期的信息素相互吸引，或许是青梅竹马的情愫在生理催化下失控——治圣咬了下去。

临时标记。

牙齿刺破腺体的瞬间，陈芸芸疼得弓起身，随即被汹涌注入的Alpha信息素淹没。雪松的气息强势地包裹住奶糖的甜腻，在她血液里刻下烙印。等回过神来，隔离室里挤满了人：医生、护工、孤儿院的管理员，还有扒在门缝外窥视的其他孩子们。

“不知羞耻！”管理员的脸涨成猪肝色，“还没成年就让人标记！Omega的廉耻心呢？！”

陈芸芸裹紧隔离袍，后颈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她看向治圣，少年低着头，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那天晚上，他们在孤儿院后山的榕树下见面。治圣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月光下眼睛亮得像要烧起来。

“芸芸，等我。等我成年，等我立了功，我一定娶你。”他的声音绷得很紧，“我发誓，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Omega。”

陈芸芸点头，眼泪掉在他手背上。她信了。

她怎么能不信呢？从有记忆起，治圣就是她的全世界。孤儿院的寒冬里，是他把省下的营养剂塞进她手里；被大孩子欺负时，是他挡在她身前；分化期前那些不安的夜晚，是他隔着宿舍门板低声说“别怕”。

标记是意外，但爱不是。

联盟历349年，虫族战争爆发。

前线告急的新闻每天滚动播放，所有成年Alpha被紧急征召。治圣走的那天，陈芸芸挤在送行的人群里，看他登上运兵舰。他回头找她，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朝她比了个口型：“等我。”

运兵舰升空，消失在云层后。陈芸芸摸了摸后颈，临时标记已经淡去，但心理上的烙印更深了。

被标记过的Omega在后方并不好过。哪怕标记是临时的，哪怕她还没成年，那些异样的眼神如影随形。omega学院的课堂上，讲师讲到“Omega的纯洁与自律”时，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扫过她；宿舍里，其他Omega女孩窃窃私语：

“听说被提前标记的Omega，发情期会很不稳定……”

“真丢人，还没结婚就被碰过了。”

陈芸芸沉默地听着，把所有的委屈咽进肚子。她给治圣写信，每周一封，絮絮叨叨讲后方的琐事：食堂新供应的合成甜点，她种的月光草开花了，孤儿院那棵榕树又长高了……治圣的回信时有时无，前线战事吃紧，有时一张沾着污渍的纸片上只有潦草几字：“安好，勿念。”

她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K-73战区，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治圣。

王荟，治圣的Alpha战友。她是军中有名的异类——一个同性恋Alpha。在ABO社会，这几乎是禁忌中的禁忌。Alpha与Omega的结合被视为自然法则，而同性相恋，尤其是Alpha同性恋，被斥为“对繁衍责任的背叛”。

但王荟不在乎。她爱上治圣，爱上他在战场上冷静的指挥，爱他在战壕里给新兵分烟时的痞笑，爱他深夜对着泛黄照片发呆的侧脸——那照片上，是笑容羞涩的陈芸芸。

“你那个小Omega？”有次王荟故作随意地问。

治圣擦枪的动作顿了顿，嘴角扬起温柔到刺眼的弧度：“嗯。等我回去就结婚。”

王荟转过身，把涌到喉咙口的酸涩咽回去。嫉妒像毒藤，在她心里疯长。

战事进入僵持阶段。虫族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人类防线节节败退。王荟看着伤亡名单越来越长，看着治圣在每次战后都第一时间去翻找后方来信，那个叫陈芸芸的名字成了扎在她心上的刺。

终于，在K-73战区最惨烈的那场战役前夕，王荟做了决定。

她避开巡逻队，潜入战区边缘的废墟。传说那里住着一个“虫族巫师”，从虫族那里学会禁忌之术，只要付出代价，就能实现任何愿望。

深海女巫的巢穴藏在废弃的地下掩体里。墙壁上爬满散发荧光的菌类，空气潮湿粘腻。女巫坐在一堆虫族甲壳和人类机械的残骸中，脸藏在兜帽阴影里。

“我要那个Omega的信息素变得令人作呕。”王荟的声音在空旷的掩体里回荡，“让她再也不能用气味勾引任何人。”

女巫抬起头，兜帽下传出非人的嘶哑笑声：“代价呢？”

“随便什么。”

“那就用这场战争的胜利来换吧。”女巫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甲长得畸形，“你所在部队的溃败，换那个Omega一生的不幸。成交？”

王荟咬了咬牙。她想起治圣提起陈芸芸时的眼神，想起自己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爱。

“成交。”

契约达成。王荟没看到，在她转身离开时，女巫兜帽下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三天后，K-73战区沦陷。虫族的突袭毫无预兆，人类防线像纸一样被撕碎。王荟和治圣所在的先锋营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他们俩靠着废墟掩护，侥幸逃生。

撤退的路上，治圣一直沉默。他怀里揣着陈芸芸最新的来信，信封已经被血浸透一半。

“我们会回去的。”王荟说，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治圣没回答。他看着远处燃烧的阵地，那里有他三百多个战友的遗体。

联盟历351年，幸存者归乡。

治圣拖着一条伤腿和王荟一起走下运输舰时，迎接的人群爆发出欢呼。他们是K-73战区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是“英雄”。但治圣只觉得疲惫，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急切地想要找到那个身影。

陈芸芸站在人群边缘，穿着洗得发白的裙子。两年了，她长高了些，面容褪去稚气，但眼睛还是那么亮，看到他时瞬间盈满泪水。

治圣拨开人群朝她走去。近了，更近了，他张开手臂——

然后，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钻入鼻腔。

那是什么？像馊了的食物混合下水道的腥臊，又像腐烂的肉类在烈日下暴晒，底层还隐隐透着公共厕所的氨水味。生理性的厌恶直冲头顶，治圣胃部痉挛，还没来得及反应，“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呕吐物溅到陈芸芸的鞋面上。

时间静止了。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陈芸芸脸上的笑容僵住，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不知所措地看着跪地干呕的治圣。

“治圣！”王荟冲过来扶住他，转身对陈芸芸怒目而视，“你身上什么味道？！离他远点！”

陈芸芸茫然地低头闻自己。没有啊，还是那股熟悉的、甜甜的奶糖味……不对。她仔细分辨，惊恐地发现信息素里混入了某种陌生的、令人作呕的底调。那味道很淡，但对Alpha来说足够鲜明。

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天哪，她的信息素……”

“好恶心，像垃圾堆。”

“难怪治圣英雄会吐。”

嘲笑声像针一样扎过来。陈芸芸的脸烧起来，她看向治圣，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做什么。但治圣还在干呕，甚至不敢抬头看她。

“对不起……”她嗫嚅着，转身挤出人群，落荒而逃。

陈芸芸不知道自己在城里跑了多久，等她停下来时，天已经黑了。她蜷在一条暗巷的角落，眼泪终于掉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她的信息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治圣会是那种反应？

巷口有家店的橱窗亮着幽蓝的光，招牌上写着古怪的文字，她不认识，但脚却像有自己的意识，推门走了进去。

店里很暗，只有柜台上一盏水晶灯。柜台后坐着个女人，穿着缀满贝壳和鳞片的长袍，脸隐在阴影里。

“迷路的小Omega。”女人的声音像海浪拍打礁石，“闻起来……很有趣。”

“我的信息素……”陈芸芸哽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女人——深海女巫轻笑一声，手指划过柜台上的水晶球。球体亮起，浮现出影像：硝烟弥漫的战场，王荟潜入地下掩体，许下那个恶毒的愿望。

陈芸芸瞪大眼睛，看着画面中王荟扭曲的脸，听着那句“让她再也不能用气味勾引任何人”。怒火从心底窜起，烧干了眼泪。

“我要报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得不像是自己的，“我要她也尝尝被改变的滋味。”

女巫歪了歪头：“想清楚，代价很大。”

“什么代价？”

“你和你Alpha之间，再无可能。命运的线会彻底斩断。”

陈芸芸想起治圣呕吐的样子，想起他不敢看她的眼神。心像被撕开，但她咬牙点头：“好。”

“那么，如你所愿。”女巫的手指按上她的眉心，“那个Alpha，将变成Omega——一个永远无法被你所爱的Omega。”

契约在剧痛中达成。陈芸芸昏过去前，最后看到的是女巫意味深长的微笑。

abo历险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