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源遗落的笔记本,最后几页未被张函瑞翻看,字迹潦草,多处被泪水晕染,是他离开前,深夜写下的碎念)
10月27日 阴 有风
今天又在图书馆看见函瑞了,她坐在我对面,紧张得连书页都翻反了,指尖攥着笔,指节泛白,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我假装没看见,却忍不住用余光瞟她,看她偷偷抬头看我,又飞快低下头,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心底又甜又疼。
甜的是,她眼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我知道,她也在喜欢我;疼的是,我不能靠近她,不能告诉她,我也喜欢她,喜欢了整整一年,从第一次看见她,绕三条街给我买热牛奶,小心翼翼放在我桌洞开始,我就记住她了。
医生说,我的心脏,撑不了多久了,最多还有两年。我不能拖累她,她那么好,那么干净,应该有光明的未来,有安稳的人生,而不是跟着我,承受颠沛流离,承受失去的痛苦。所以,我只能假装冷漠,假装不在意,假装对所有人都温柔,唯独对她,刻意疏离。
11月5日 雨 冷
今天数学课,看见函瑞对着习题册皱眉,眼眶红红的,像是快哭了。我忍不住,整理了几种解题方法,偷偷推到她桌沿,她抬头看我的时候,眼里有惊喜,有慌乱,还有一丝不敢置信,那一刻,我差点就忍不住,告诉她所有的心意。
可我不能。我只能低声给她讲题,故意靠近她一点,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感受着她浑身的僵硬,心底的愧疚,像潮水一样涌来。我多想,就这样一直陪着她,给她讲题,陪她吃饭,陪她走过每一条林荫道,可我不能,我给不了她未来,连一个像样的承诺,都给不了。
她叫我“张桂源”的时候,声音软软的,带着哽咽,我差点就控制不住,伸手抱住她。可我还是忍住了,转身的时候,我听见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我知道,她疼,我比她更疼,疼到心脏都在抽痛,疼到快要窒息。
11月18日 晴 晚
放学的时候,我故意绕到老巷口,我知道,函瑞每天都会在这里等我,看我家的窗户。我想看看她,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哪怕什么都不说,都好。
没想到,她真的来了。四目相对的时候,我看见她眼底的慌乱,看见她想逃跑,却又舍不得的模样,我再也忍不住,走向她,告诉她,我喜欢你。
我说出口的那一刻,我看见她眼里的震惊,看见她掉眼泪,看见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真的。那一刻,我多想把她拥进怀里,告诉她,是真的,是真的喜欢她,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可我不能。
我只能硬起心肠,说我们不合适,说我对她的喜欢,只是一时兴起。我看见她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看见她的眼泪,掉得更凶,我心底的疼,像是被刀割一样,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凌迟自己。
我转身的时候,没有回头,我怕我一回头,就会心软,就会忍不住,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她,就会舍不得离开她。我听见她的哽咽,被晚风吹得断断续续,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得麻木,才能勉强往前走,才能不让自己回头。
12月3日 阴 冷
明天就要走了,跟着家人,去外地治疗,也去还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治好,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回来,能不能再看见函瑞。
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叫她别等我,叫她好好高考,好好生活,叫她忘了我。其实,我比谁都清楚,我不想让她忘记我,我想让她记得我,记得有一个人,偷偷喜欢了她很久,记得有一个人,因为爱她,所以只能离开她。
可我不能,我只能逼着她忘记,逼着她好好生活,逼着她,走出这场没有结局的暗恋,走出我的阴影。我宁愿,她恨我,宁愿她觉得,我是一个懦弱、决绝的人,也不愿意,她陪着我,一起走向绝望,一起承受失去的痛苦。
我把这本笔记本,留在了课桌里,我知道,函瑞会找到它,我知道,她会看见我给她写的解题思路,看见我随手画的小涂鸦,可我不敢,在笔记本里,写下一句完整的告白,不敢写下我的苦衷,我怕她看见,会更疼,会更舍不得,会耽误她自己的人生。
函瑞,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函瑞,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你,偷偷喜欢了我三年,谢谢你,给了我,这辈子,最温暖的欢喜。
函瑞,好好高考,好好生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再偷偷哭了,不要再为我难过了,不要再等我了。
函瑞,忘了我吧,找一个爱你的人,找一个能陪你走完一生的人,找一个,能给你未来的人,好好幸福,好不好?
我多想,能和你,一起走过寒冬,一起看春暖花开,一起走进高考后的夏天,一起,奔赴一场双向奔赴的欢喜。可命运残忍,我无能为力。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能有一个健康的心脏,我希望,我能早点遇见你,我希望,我能勇敢一点,能大声告诉你,我喜欢你,能好好陪着你,能给你一个圆满的未来,能不再让你,受一点委屈,不再让你,痛一点。
如果,没有来生,那我就在天堂,一直等着你来,等着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你。
函瑞,我爱你,很爱很爱你,爱到,宁愿自己独自承受所有的痛苦与遗憾,爱到,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要让你,好好活着,好好幸福。
再见了,我的函瑞。
再见了,我藏了一生的,未说出口的告白。
再见了,我们那场,双向奔赴,却终究,无疾而终的暗恋。
(日记的最后一页,画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并肩站在梧桐树下,阳光温暖,晚风温柔,旁边,是一行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不清的字迹:愿我的函瑞,余生无灾无难,无病无痛,岁岁平安,岁岁欢喜,哪怕,这份欢喜,与我无关。)
(多年后,张函瑞在整理旧物时,终于翻开了笔记本的最后几页,看着那些潦草的字迹,看着那些未说出口的心意,看着那些深入骨髓的愧疚与爱恋,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从日出,坐到日落。)
(她终于明白,当年那场双向奔赴的疼痛,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煎熬,是他,用一生的隐忍,给了她最后的温柔;是他们,用刻骨铭心的爱恋,演绎了一场,宿命使然的悲剧。)
(往后余生,她依旧孤独,依旧没有再心动,可她不再恨他,不再怨他,不再执着于等待。她带着他的心意,带着他们的回忆,好好生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就像他希望的那样。)
(只是,每到深秋,每到梧桐叶落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想起那个老巷口的告白,想起那些细碎的温柔,想起那场,痛彻心扉,贯穿一生,却又无比珍贵的,双向奔赴。)
(风过梧桐,落叶纷飞,像是他的低语,像是他们的告别,像是一场,跨越生死,却从未消散的,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