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灯是冷白色的，透过窗棂洒在课桌上，映得摊开的习题册字迹模糊，张函瑞的视线却始终落在斜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上，一寸寸，都带着钝痛的执念。

张桂源正低头刷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滑动，侧脸的轮廓被灯光勾勒得柔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还是她熟悉的模样，却又陌生得让她心慌——早上那个替女生拂去落叶的动作，像一根细刺，扎在她的心上，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疼，生怕稍一用力，就扯得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

周围是同学们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偶尔低声讨论题目时的细碎话语，喧闹又安静，唯有她，被隔绝在这片烟火之外，溺在自己编织的暗恋囚笼里，窒息感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桌洞，里面躺着一封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信，字迹娟秀，却处处都是犹豫的痕迹。那是她准备了整整一周的告白信，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一句句藏在心底的真心话，从初见时的心动，到三年来的隐忍，每一笔，都是她无人知晓的欢喜与卑微。可现在，这封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不敢触碰，更不敢递出去。

她想起中午去食堂，远远就看见张桂源和那个女生坐在一起，女生给她夹菜，他没有拒绝，只是笑着说了句“我自己来”，眉眼间的暖意，是她从未见过的松弛。她端着餐盘，躲在食堂的角落，一口饭都咽不下去，喉咙发紧，鼻尖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忍着不敢掉下来——她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毕竟，他们之间，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张函瑞，这道数学题你会吗？”后桌的同学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张函瑞猛地回神，指尖微微颤抖，慌乱地低下头，避开斜前方的背影，声音细若蚊蚋：“我、我也不会。”

她的心思，从来都不在习题册上，她的眼里、心里，全都是张桂源，全都是这场没有希望的喜欢。她像一艘没有航向的船，拼命朝着他这束光驶去，却发现，他们之间隔着无边无际的海，没有船桨，没有渡口，她拼尽全力，也只能在原地打转，最终，只能看着他的光，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晚自习过半，张桂源起身去接水，路过她的课桌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教室里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他的衣角轻轻扫过她的桌沿，带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那是她熟悉的味道，曾无数次在晚自习后，隔着一段距离，悄悄贪恋过的味道，此刻，却只让她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她喘不过气，疼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习题册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像她支离破碎的喜欢。她赶紧用手背擦掉，生怕被别人看见，可越擦，眼泪掉得越多，无声的哽咽堵在喉咙里，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只能任由那股窒息般的疼痛，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知道，她不该再执着，不该再贪恋不属于自己的光。可三年的欢喜与执念，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就像飞蛾扑火，明知会粉身碎骨，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朝着光靠近。

张桂源接水回来，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仿佛刚才路过的，只是一个陌生的同学。张函瑞趴在课桌上，将脸埋在臂弯里，指尖死死攥着那件被她偷偷藏起来的、他不小心掉落的草稿纸——上面有他的字迹，潦草却有力，是她唯一能偷偷拥有的，关于他的东西。

夜色渐深，晚自习的灯光依旧冰冷，张函瑞被困在这片无人知晓的暗恋里，一边拼命压抑着心动，一边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窒息感。她终于明白，有些喜欢，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是遗憾，而她和张桂源，终究是隔着一场无法跨越的距离，无舟可渡，无爱可寻，只剩她一个人，在荒芜的执念里，痛到极致，无声沉沦。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