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间,江昉竟先收了剑,剑刃离颈的瞬间,凉意稍退,温翕眸底满是诧异,握着剑柄的手仍紧绷着,指尖泛白。未等他回神,江昉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语气轻佻散漫:“身手不错嘛,小美人!倒是比温家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弟子强多了。”
温翕眉峰骤然蹙起,冷声反问,语气里藏着隐忍的怒意:“你说谁是小美人?”
江昉挑眉,晃了晃空着的手腕,眼底带着几分戏谑:“拿剑指着我的就是喽。我都把剑放下了,你也松松手呗,美人姑娘。”
这话落音,温翕握着剑柄的手骤然用力,剑尖又往前抵了半分,几乎要戳破江昉的衣料,眼底翻涌着怒意,喉间滚出一声沉斥,似要即刻刺穿对方才肯罢休。
“注意分寸,该走了。”温乐的声音从旁传来,语气沉冷,不带半分波澜。温翕身形一僵,指尖颤了颤,终究是压下心头的火气,狠狠瞪了江昉一眼,猛地收了剑,剑入鞘时发出一声脆响,带着几分不甘的戾气。他转身跟着温乐往外走,路过江昉身边时,刻意加快了脚步,耳尖却莫名泛了热,身后似乎还飘着江昉低低的笑声,搅得他心烦意乱。
一路沉默着返回浔阳温家,夜里,温翕独坐房间,烛火摇曳,映得窗棂的影子忽明忽暗。白日晒谷场的火光、阿云燃着的裙摆、温家弟子轻佻的话语,还有与江昉打斗时的剑光碰撞声,一遍遍在脑海中盘旋,尤其是江昉那句“美人姑娘”,更是像根细针,反复刺着他的神经。烦躁之意翻涌不休,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只觉得头痛欲裂,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勉强合眼。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温翕刚睡醒推门,便见一道身影立在门口,一样的身形挺拔,眉眼桀骜,来人正是江昉。
他惊得猛地顿住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手已摸向腰间的剑柄,眼底满是警惕与诧异。
怔愣间,他忽然想起今日正是五年一度的听学之日——六家传承百年的规矩,每五年各派优秀弟子去往别家修习,每月轮换一次,意在互通武学、增进情谊,只是他昨日满心都是打斗与调侃的事,竟忘了这茬。这下倒好,竟是甩不掉这人了。
江昉见他醒了,笑着抬手挥了挥,语气依旧轻挑:“早啊,温小美人。”
温翕脸色一沉,没理会他的调侃,转身往院内走,江昉也不恼,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一路絮絮叨叨说着话,话里话外总带着几分戏谑,惹得温翕愈发烦躁,却又碍于听学的规矩,不好发作。
恰逢授课的长老偶感风寒,今日的课程暂且暂停,前来浔阳温家听学的弟子们陆续到齐,温家本安排了弟子一同接待,温乐却单独叫住温翕,沉声道:“接待之事不用你管,去枫叶林采些新鲜的枫叶回来,傍晚要用。”
温翕虽有疑惑,却也不敢违抗,点头应下,转身往城外的枫叶林走去。此时正是秋深时节,枫叶林里满是泛红的叶片,风一吹,枫叶簌簌落下,铺了满地红毯,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光影斑驳,倒有几分静谧的景致。
他刚弯腰捡起一片形状好看的枫叶,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么好的景致,一个人来多没意思。”
温翕猛地转头,见江昉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正站在不远处的枫树下,手里捏着几片泛红的枫叶,眉眼带笑地看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温翕冷声问道,语气里满是疏离。
江昉没回答,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枫叶,指尖灵活地折来折去,片刻后,一朵小巧玲珑的枫叶花便成型了。他抬眼看向温翕,眼底带着几分狡黠,没等温翕反应过来,便伸手将枫叶花别在了他的发间。
温翕今日起身匆忙,头发未束,只松松挽了个小小的结子垂在颈侧,碎发落在脸颊两侧,本就生得眉眼精致、皮肤白皙,这般模样衬着发间的枫叶花,更显清丽温婉,竟有几分娇俏之感。
江昉看得愣了愣,随即唇角的笑意更深,语气戏谑:“果然好看,比姑娘还俏些。”
这话彻底点燃了温翕的怒火,他忍无可忍,扬手便朝着江昉的脸颊扇去,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枫叶林里格外突兀。
江昉没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颊瞬间泛红,他捂着脸,眼底的笑意褪去,满是错愕,随即又涌上几分委屈,愣愣地看着温翕转身快步离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温翕一路快步走出枫叶林,耳边还回响着江昉的调侃,心头的火气久久未消,指尖因用力攥着拳头而泛白,连带着脚步都有些不稳。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般冲动,可对上江昉那戏谑的眼神、轻佻的话语,便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意。
秋日的风穿过枫叶林,带着叶片的清香,江昉独自站在原地,捂着泛红的半边脸,望着温翕消失的方向,眼底满是委屈,嘴里小声嘟囔着:“不就夸夸你嘛,至于下手这么重……”阳光洒在他身上,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衬着满地的枫叶,竟有几分孤单又可怜的模样。
而另一边,温翕回到温家院内,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发间的枫叶花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他低头看着那片泛红的枫叶,脑海中又浮现出江昉委屈的模样,心头竟莫名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混杂着怒火与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搅得他又开始头痛起来。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只觉得这五年一度的听学,怕是要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