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出击?”沈云舒挑眉,“我们这点人,能守住就不错了。”
“守永远是被动的。”萧夜说,“马匪什么时候来,来多少,我们只能猜。但如果我们知道他们在哪儿,有多少人,就能提前准备。”
沈云舒明白了:“你想去探黑风寨?”
“不是黑风寨,是他们的落脚点。”萧夜说,“阿木尔不会把所有马匪都带回老巢。北疆这一片,他们至少有三四个临时营地。找到最近的,摸清人数、布防,我们才有主动权。”
“你伤还没好。”
“所以需要人帮忙。”萧夜看着她,“你跟我去。”
沈云舒没立刻答应。她看向训练场,又看向远处还在修补的屋子。村长正在和柳如眉说话,大概是商量药材的事。
“什么时候去?”她问。
“明天凌晨。”萧夜说,“天亮前出发,入夜前回来。”
“就我们俩?”
“人多目标大。”萧夜说,“你身手够,脑子也够,够了。”
沈云舒想了很久。风险很大,但萧夜说得对——被动防守,永远提心吊胆。
“好。”她最终点头,“但得跟村长说一声。”
村长听了之后,沉默了更久。
“太险。”他最后说,“你们俩出去,万一回不来……”
“所以我们只摸情况,不动手。”沈云舒说,“知道他们在哪儿,有多少人,我们才能早做准备。”
村长看看她,又看看萧夜。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虽然来历不明,但教的东西确实有用。这几天村里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需要什么?”他问。
“干粮,水,趁手的家伙。”萧夜说,“再给我一把短弓,二十支箭。”
“弓有,箭不多。”村长说,“只能给十支。”
“够了。”
出发是在第二天寅时。天还黑着,村里静悄悄的,只有守夜的火把在风里晃。
沈云舒换了身深色旧衣,头发扎紧,背了个破布袋,里面装着干粮和水。腰间别着短匕,手里握着陈伯新做的弓——比之前那把更轻,但劲道足。
萧夜也换了装束,是沈云舒找来的旧皮袄,遮住了绷带。他背了弓,腰里别着把柴刀——自己的短刀那天晚上丢了,还没找回来。
两人从村西缺口出去,没走大路,沿着荒草丛生的野地往北走。萧夜打头,脚步放得很轻,沈云舒跟着,留意着四周动静。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边泛起灰白。萧夜停下,蹲下身查看地面。
“有马蹄印。”他指着一处被踩倒的草,“三匹,往西北去。”
“马匪的?”
“嗯。”萧夜站起身,“蹄铁磨损严重,是穷马匪用的劣铁。而且……”他摸了摸草叶上的泥,“泥里有马粪,还没干透,最多过去两个时辰。”
沈云舒学着他的样子观察。前世她学过追踪,但多是现代技术,这种靠眼力、经验的野外追踪,是另一回事。
“能跟上吗?”她问。
“试试。”萧夜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马蹄印往西北方向。越走越荒,植被越来越少,地上开始出现碎石。远处,黑石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们在山里?”沈云舒问。
“可能在山脚。”萧夜说,“马匪一般不在深山里扎营,进出不方便,遇袭也难跑。”
果然,又走了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一片乱石滩。石头大小不一,高的有半人高,矮的只到脚踝。马蹄印在这里乱了,分了好几股。
萧夜示意沈云舒蹲下。两人藏在石头后面,观察。
前方百步外,有片稍平整的地,搭着七八顶破帐篷。帐篷外拴着二十多匹马,正低头啃着稀疏的草。几个马匪围在火堆旁,火上架着口锅,冒着热气。
“二十三人。”萧夜低声说,“帐篷八个,按每帐三人算,差不多。但……”他眯起眼,“马比人多。”
沈云舒数了数,马二十四匹,人确实只有二十三个。
“有人出去了?”她猜测。
“可能。”萧夜说,“也可能马匹是备用的。你看最边上那几匹,鞍具都没卸,像是随时能走。”
两人又观察了一会儿。营地布防很松散,只有一个瞭望哨,哨兵还靠在柱子上打瞌睡。火堆旁的马匪在大声说笑,听不清内容,但能听见粗鲁的笑声。
“不是主力。”萧夜判断,“像是前哨或者补给站。”
“你怎么知道?”
“帐篷太破,马匪装备也差。”萧夜说,“阿木尔那晚带的人,皮袄都是半新的,刀也亮。这些人,刀都有锈。”
沈云舒仔细看,确实。火堆旁那几个马匪,手里的刀在晨光下泛着暗红,是锈迹。
“那这里……”
“可能是临时歇脚点,或者关押俘虏的地方。”萧夜压低声音,“你看最西边那顶帐篷,门口有两个人守着,其他帐篷没有。”
沈云舒看去,果然。那顶帐篷比其他的稍大,门口两个马匪站着,手一直按在刀柄上。
“有重要的人或东西。”萧夜说,“得靠近点。”
两人借着乱石掩护,慢慢往前挪。到离营地五十步时,萧夜停下,示意不能再近。这个距离,已经能听清说话声。
“……大哥说后天来提人,咱们还得守两天。”一个马匪抱怨,“这破地方,连个娘们都没有。”
“急啥?”另一个笑,“等这批货出手,够咱们快活半年。”
“货?”第一个马匪压低声音,“真是那个?”
“废话。不然大哥费这么大劲抓人干啥?”
沈云舒和萧夜对视一眼。抓人?货?
正想着,那顶帐篷的门帘掀开,一个马匪拖出个人来。那人被反绑着手,踉跄几步摔在地上。晨光照在他脸上,沈云舒瞳孔一缩。
是个少年,十五六岁模样,穿着不像普通百姓,倒像……读书人。虽然脸上有伤,衣服也破了,但那份气质,藏不住。
“那是谁?”沈云舒用气声问。
萧夜盯着看了几秒,忽然脸色一变:“谢家的。”
“什么?”
“京城谢家。”萧夜声音更低了,“户部尚书谢明远的独子,谢清玄。三个月前谢家被抄,满门处斩,他怎么……”
话没说完,营地忽然骚动起来。东边传来马蹄声,又来了七八个马匪,领头的是个独眼龙。
“都起来!”独眼龙吼,“大哥有令,今晚转移!把这小子看好了,少根头发,老子扒你们的皮!”
马匪们慌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萧夜拉了拉沈云舒的衣袖:“走。”
两人悄悄后退,退到安全距离,转身往回跑。一直跑出两三里地,才放慢脚步。
“谢清玄……”沈云舒喘着气,“很重要?”
“非常重要。”萧夜脸色凝重,“谢家掌管户部二十年,知道太多朝廷的秘密。谢明远被处斩,罪名是贪腐,但明眼人都知道是灭口。他儿子如果还活着,落到有心人手里……”
他没说完,但沈云舒明白了。那少年,是一把钥匙,能打开很多锁的钥匙。
“马匪抓他干什么?”她问。
“两种可能。”萧夜说,“一是有人出钱买他的命,二是有人想从他嘴里挖出什么。”
“那我们现在……”
“回去商量。”萧夜说,“这事,得从长计议。”
两人加快脚步。太阳已经升起,荒原上一片金黄。沈云舒回头看了眼营地的方向,心里沉甸甸的。
本以为只是探探路,没想到,探出这么大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