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深秋，风依旧裹着山间的凉意，尤音循着去年的路再往山坳走，帆布包里除了精心挑选的旧书，还多了本崭新的插画版《小王子》，纸页崭新，油墨气息鲜活，是特意为那个清瘦少年带的。
山路依旧崎岖，泥点沾了鞋边，她却比去年多了几分盼头。
整理书籍时总忍不住往人群里瞟，可直到成箱的书全部分发完毕，教室内外闹哄哄的身影里，始终没有那个靠着墙、眼神沉静的少年。
孩子们散去后，尤音蹲在角落翻着剩余的书，指尖划过那本崭新的《小王子》，心底掠过一丝浅浅的失落。
志愿者见她神色淡然，笑着邀她。
：“反正返程还早，带你在村里转一转吧，看看山野风光，也比待在这儿闷着强。”
尤音点头应下，收起书跟在志愿者身后，沿着村间小路慢慢走。
路边的田埂里留着秋收后的痕迹，枯黄色的草叶被风吹得轻晃，偶有农户家的炊烟袅袅升起，裹着淡淡的烟火气。
转过一道弯，前方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夹杂着男人不耐的呵斥，打破了村落的静谧。
：“整天抱着这些破书有什么用！”
：“能当饭吃还是能帮着干活？净浪费时间！”
尤音脚步一顿，下意识朝声音源头望去，只见身旁的土坯房院里，一个中年男人正抬手把怀里的几本旧书往地上扔，书页散落一地，有的被摔得卷了边，有的沾了泥点，狼狈不堪。
而男人对面，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正是她去年遇见的那个孩子。
他穿着更显宽大的旧T恤衫，身形依旧单薄，却死死攥着手里的一本旧书，指节泛白，眼底满是隐忍的倔强，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却没敢反驳半句。
尤音心头一紧，脚步不自觉地停下，隐约看见少年脚边散落的书里，躺着去年她送他的那本《小王子》。
封面已经磨得更旧，页角还沾了泥，却被看得格外爱惜，只是此刻与其他书混在一起，满是委屈。
中年男人似乎还没消气，又踹了脚旁边的木凳，沉声道。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躲着看书，这些破烂全给你烧了！”
：“赶紧去给我找活干！”
少年肩膀轻轻颤了颤，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书，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紧握的拳头却缓缓松开，将怀里的书也放在地上。
他侧过头不想回答中年男子的话，却正巧看到了门口“偷窥”的尤音。
本来只是路过的尤音突然和他对视，心里竟生出几丝慌张。
少年不愿被她看到如此狼狈的一幕，迅速垂下头，耳朵却因尴尬害羞染上几抹红晕。
尤音仍站在原地，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去年少年接过书时泛红的耳根、认真看书时的模样，此刻全涌在眼前。
她想都没想，快步走上前，弯腰捡起那本沾了泥的《小王子》，指尖轻轻拂去上面的尘沙。
抬头时，正好对上少年回头望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惊讶，有窘迫，还有几分藏不住的无措，像只被戳中心事的小兽，慌乱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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