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整座教学楼突然黑掉。
空调停止运转,窗外蝉鸣趁机灌进来,像无数细小的嘲笑。
班里炸锅,手机灯次第亮起,照出一张张兴奋过头的脸。
老林去楼下问情况,走前扔一句:“都给我坐好,谁乱动记过!”
黑暗把声音放大,我听见自己心跳,也听见他翻书的沙沙。
“怕吗?”范丞丞的声音从我右侧传来,比黑暗低一度。
“怕黑?”我反问。
“怕吵。”他说。
我鬼使神差地合上笔盖,世界瞬间只剩呼吸。
十几秒后,应急灯亮起,昏黄,像被时间泡皱的旧照片。
他忽然把练习本推到我面前,上面一行铅笔字:
【想不想逃?】
我盯着那三个字,掌心渗出细汗。
还没回,前排灯影晃动,老林回来:“电路烧了,走读生可以提前回宿舍。”
班里爆发出欢呼,椅子腿刮过地面,刺得耳膜生疼。
人潮往外涌,我坐着没动,把那句“想不想逃”用橡皮一点点擦掉。
橡皮屑落在虎口,像碎掉的雪。
他起身,手插口袋,低头看我:“不走?”
我摇头。
他“嗯”了一声,独自走出教室,背影很快被应急灯拉得老长。
我留在黑暗里,把橡皮屑吹掉,却吹不走那行字留下的凹痕。
十分钟后,电来了,灯管噼啪作响,像给一切重新上了发条。
我低头写题,写到手酸,才发现那页练习册被橡皮擦得薄了一半。
回宿舍路上,我绕远经过操场。
夜跑的人很少,我一眼看到他在内道,步子稳,像丈量黑夜。
我没停步,也没打招呼。
只是回到宿舍后,把水杯里的凉水倒掉,换上温的。
夜里上床,听见对床舍友在讲鬼故事,说到“停电”三个字时,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心跳声大得仿佛整座寝室都能听见。
我知道,我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