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雨墨为苏暮雨拦下了唐怜月，虽然武力值远逊于对方，但却依旧稳如磐石。她很庆幸，遇到的是玄武使唐怜月——这位唐门高手素来厌恶无谓的杀戮，出手时终究留了三分情面。
“他方才分明对我留手了！”慕雨墨端着姿态，眉眼间带着几分自得，“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苏暮雨垂眸淡淡道：“你对自己，倒是越来越自信了。”
“真的！”慕雨墨凑上前，语气笃定得很，“方才他还说我对他使用了媚术。雨哥，你说我会媚术吗。”
“慕家女子多擅长媚术，”苏暮雨抬眼瞥了她一下，语气平静无波，“不过你确实没学过。”
“那就对了！”她拍一拍手，愈发笃定，“分明是玄武使见色起意，见色起意啊！”
苏暮雨没再接她的话茬，眉头微蹙，语气沉了几分：“先不说这些了。昌河这一路派了不少人阻拦我，他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还能传信给唐怜月——蛛影之中，定有他的卧底。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大家长身边。”
慕雨墨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她缓步走近苏暮雨，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忽然轻声问道：“对了，雨哥，阿渡呢？她不是跟你一起吗？”
苏暮雨握着剑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波动，快得让人抓不住，良久才淡淡道：“她被昌河带走了。”
慕雨墨的瞳孔微微一缩，似是有些意外，却没再多问。她盯着苏暮雨的眼睛，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几分认真：“雨哥，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个卧底，可能是我？”
“这个玩笑不好笑。”苏暮雨垂下眼帘，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依旧清冷。
“这不是玩笑。”慕雨墨的语气沉了下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我确实犹豫过。虽然直到今天，我还没有做过任何违背当年誓约的事情，可我迟疑了，我开始怀疑，我们存在的意义。”
她顿了顿，看着苏暮雨紧绷的下颌线，终究还是问出了口：“雨哥，你和昌河从小便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这一次，你们真的要向彼此拔剑相向吗？”
她清楚苏暮雨与苏昌河之间的纠葛。暗河的规矩，从来都是血淋淋的，可这两人之间的情分，又岂是规矩能斩断的？
苏暮雨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声音冷硬如铁：“入蛛影之时我便立过誓，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大家长的安危。”
“我当然记得。”慕雨墨低声道，眼底闪过一丝怅然，“入蛛影，乃是暗河弟子莫大的荣耀，可这份荣耀，终究是要用鲜血来浇灌的。”
苏暮雨抬眼望向远方，天际流云翻涌，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等大家长身上的毒解了，重新统帅三家，苏家主自会收回成命。到那时，我和昌河，便不用拔剑相向了。”
提魂殿的殿顶覆着青灰的瓦，被阴云压得低低的，连带着殿内的光都冷得发僵。长梯铺着青石板，被年月磨得发亮，苏暮雨的脚步落在上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底线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意。
殿上的三官端坐在高座上，衣袍垂落如鸦羽，视线漫不经心扫过殿门，地官率先开口，声音冷得像冰碴：“来者何人？”
“苏家，苏暮雨。”
天官掀了掀眼皮：“所为何事？”
苏暮雨将提魂殿的手书掼在冰冷的石砖地面上，声音压着沉意：“这个任务，我不能接。”
三官的笑声骤然炸开，像是淬了冰的针，扎在殿中冷寂的空气里。
水官抱着手臂，语气里带着嘲讽的玩味：“喔，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说过，有人敢直接拒绝提魂殿派下的任务，就连大家长也不能更改我们的决定，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我不想接。”苏暮雨抬眼，眼神里带着不容动摇的坚持，义正言辞。
地官瞬间怒了，重重拍在扶手的虎头上，声响震得殿顶落了些灰：“岂由得你决定！”
而水官却忽然笑了，像是看穿了什么：“可我知道你的理由，洛南太守张太成，传闻之中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南方水灾，各州府没有不贪污赈灾粮的，可唯他开仓赈灾。不仅如初，他还将他贪污之事上报了天启，逼迫天启城派来了督察官，这才让众多百姓活了下来，这是个好人，所以你不想杀。”
地官：“放肆，提魂殿手书一到，便是皇帝你也要杀。”
他的话突然卡了壳，像是被无形的线拽住了喉咙，天官和水官也同时噤声，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扫过殿角那道垂着的黑帘，又飞快收了回来，神色多了几分忌惮。
天官嗤了一声，语气凉薄：“什么好人坏人，你是刺客，不是圣人。”
苏暮雨没再和他们多言，只重复了一遍：“我不接。”说完转身便走，脚步没有半分犹豫，连衣角都没为这殿多留一瞬。
地官气得脸色铁青：“传信苏家主，把他论作叛徒，直接杀了！”
天官跟着附和：“杀了，杀了！”
你指尖动了动，一缕极细的蛊丝顺着地面游向三官的座椅，没入了扶手的雕花里，没打算现身，只是要让三官的决议，按你的心意走。
天官的脸色也变了，对着黑帘的方向躬身：“大人。”
你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像落在雪上的雨：“急什么，再等等。”
你太了解他们二人了，一个人到了，另一个人绝不会迟到的，他们总是为对方考虑，站在彼此的角度。
没过多久，苏昌河踩着长梯上来了，寸指剑在腰间转了个冷光的圈，收进鞘中时带起一声轻响：“参见三官。”
水官的态度明显软了下来：“苏昌河，代号送葬师，苏家的新秀，不逊色于苏暮雨。”
苏昌河嗤了一声：“不逊色？那就是还比不上？”
天官问：“你来做什么？”
苏昌河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殿角的黑帘，却没多停留：“苏暮雨是我兄弟，他要给提魂殿立个规矩，他有三不接——屠戮满门的不接，不知缘由的不接，不想接的不接。我来，也立个规矩。”
天官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出了声：“你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也配和提魂殿立规矩？大家长都没这个资格。”
地官紧紧攥着扶手的虎头，语气森然：“看来今日，该是提魂殿给你们立规矩。”
水官刚要开口，却忽然觉得指尖一麻，那是蛊虫的警示，他瞬间会意，压下了地官的话，笑着开口：“二官，且慢，我倒是想听听，你要立的是什么规矩。”
“苏暮雨不想接的任务，我都接。”苏昌河的声音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他没说出口的是，苏暮雨想给自己留一点底线，那这个底线，就由他来守着。
殿角的你看着这一幕，指尖的蛊丝收了回来，眼底闪过一点极淡的暖意，随即又隐入了黑暗中，你莫许了他们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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