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珠烬

第九章执笔相携笑含春

西郊别院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屋内洒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斑，落在案头的宣纸上，映得纸面泛着淡淡的金光。阿鲛的身体渐渐好转，脸色虽依旧带着几分苍白，却比前几日多了些血色，琉璃色的眼眸也恢复了些许往日的清透，只是眉宇间仍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

她靠坐在临窗的软榻上，看着案头摆放的笔墨纸砚，忽然想起在镇国公府兰苑时，谢珩握着她的手教她写人类文字的模样。那时的阳光也是这般温暖，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在想什么？”谢珩端着一杯温热的花茶走进来，放在她手边的矮几上。茶水中飘着几朵晒干的素心兰，散发着清冽的香气，正是阿鲛喜欢的味道。

阿鲛抬眼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在想你教我写字的样子。”

谢珩闻言，心中一暖。他走到案边，拿起一支狼毫毛笔，在砚台中轻轻蘸了蘸墨：“身子好些了？要不要再试试？”

阿鲛点了点头，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被谢珩轻轻按住了肩膀：“坐着就好，我扶你。”

他搬来一张矮凳坐在她身边，将宣纸铺平整，又为她倒了些墨汁在砚台里。阿鲛伸出手，想要去握那支毛笔，却发现自己的指尖依旧有些微微颤抖——前几日损耗的本源尚未完全恢复，手臂也带着一丝酸软无力。

她尝试着握住笔杆，可毛笔在她手中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摇摇晃晃，难以控制。她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着在宣纸上落下一笔，却只画出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墨痕，与她往日渐有起色的字迹相去甚远。

“看来还是不行。”阿鲛有些沮丧地放下笔，琉璃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谢珩看着她略显失落的模样，心中微动。他想起在兰苑时，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写字，那时的她指尖冰凉，却带着一股执拗的认真。他微微一笑，伸手拿起毛笔，然后轻轻握住了阿鲛的手。

“别急，我带你写。”他的声音温柔，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袖传递过来，包裹着她微凉的手。

阿鲛的身体微微一僵，脸颊瞬间泛起一丝红晕。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与薄茧，感受到他指腹的纹路，那触感熟悉而温暖，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胸口的鲛珠也泛起一丝极淡的暖意。

谢珩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专注地引导着她的手。他的力道轻柔却坚定，带着她的手在宣纸上缓缓移动。笔尖蘸满了浓黑的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第一道沉稳的笔画，是“海”字的起笔。

“手腕放松，力道均匀些。”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墨香与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让她的耳朵微微发烫。

阿鲛屏住呼吸，感受着他的引导，指尖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毛笔在两人的共同掌控下，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游走，“海”字的轮廓渐渐清晰——三点水灵动飘逸，如同流动的海水；右边的“每”字沉稳有力，带着一丝厚重感。

写完一个“海”字，谢珩又带着她写了“月”字。月光皎洁，笔画简洁却韵味悠长，像是夜空中悬挂的一轮明月。接着是“兰”字，笔画舒展，如同院中的素心兰，清雅脱俗。

两人靠得极近，阳光将他们的身影叠在一起，映在宣纸上，温馨而静谧。阿鲛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心中的失落渐渐被一股暖流取代，只剩下满满的安宁与欢喜。

当谢珩带着她写下“鲛”字的最后一笔时，他忽然顿住了动作。

阿鲛也在这一刻反应过来——两人的手依旧紧紧握着，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

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谢珩的墨色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染上浓浓的笑意，耳根微微泛红；阿鲛的琉璃色眼眸中满是羞涩，脸颊烫得厉害，连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谢珩轻轻按住了。

“噗嗤——”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紧接着，两人的笑声便在屋内回荡开来。

谢珩的笑声低沉而爽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阿鲛的笑声清脆而悦耳，像是山间的清泉，洗去了连日来的阴霾与疲惫。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们脸上，映得两人的笑容格外耀眼。

“都忘了松开了。”谢珩笑着说道，缓缓松开了握着她的手，指尖却依旧残留着她微凉的触感。

阿鲛低下头，看着宣纸上那些共同写下的字迹，笔画间带着两人力道的交融，既有他的沉稳，又有她的灵动，心中满是欢喜。“你的字还是那么好看。”她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羞涩。

“是你学得快。”谢珩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眼中的笑意更浓，“再试试自己写一个？”

阿鲛点了点头，再次拿起毛笔。这一次，她的指尖不再颤抖，心中也没有了之前的沮丧。她深吸一口气，回忆着谢珩教她的要领，手腕放松，力道均匀，在宣纸上缓缓落下笔画。

虽然不如两人一起写的那般完美，却也比刚才好了许多——“谢”字的笔画工整，带着一丝认真；“珩”字的结构匀称，透着一丝灵动。

写完后，阿鲛抬起头，带着一丝期待看向谢珩：“怎么样？”

谢珩看着宣纸上的“谢珩”二字，墨色的眼眸中满是温柔与赞许：“很好，进步很大。”他顿了顿，补充道，“比我第一次写字时强多了。”

阿鲛被他逗得再次笑了起来，琉璃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光，像是盛着星光的海水。

两人坐在案边，一边聊着天，一边写字。阿鲛时不时会遇到不懂的笔画，谢珩便耐心地为她讲解，偶尔会再次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练习，只是这一次，两人都少了几分错愕，多了几分默契与坦然。

宣纸上渐渐写满了字迹，有深海的奇闻，有院中的花草，有望海城的潮汐，还有一些简单的诗句。每一个字，都承载着两人此刻的欢喜与安宁，像是一颗颗珍珠，串联起这段温柔的时光。

夕阳西下，阳光渐渐变得柔和，屋内的光斑也渐渐移动。阿鲛写得有些累了，便放下毛笔，靠在软榻上休息。谢珩看着她略显疲惫的模样，便收起了笔墨，为她端来一杯温水。

“累了吧？歇一会儿。”他轻声说道，眼中满是关切。

阿鲛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水，心中满是温暖。她看着谢珩为她收拾案头的身影，看着宣纸上那些共同写下的字迹，忽然觉得，哪怕未来充满了未知与危险，只要能有这样的时光，便已足够。

可她不知道，这样温馨美好的画面，注定只能是短暂的奢望。玄阴阁的追兵仍在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朝堂的纷争也从未停止，她体内受损的本源依旧没有恢复，鲛珠的光芒依旧黯淡。此刻的欢声笑语，此刻的执手相携，越是美好，日后的分离与痛苦便越是刻骨铭心。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屋内的墨香与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温馨的画卷。可这幅画卷的背后，早已布满了看不见的荆棘与阴影，正一步步逼近，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将这份短暂的美好彻底撕碎，让这段执手相看的深情，化作一场泣血的悲歌。而此刻两人脸上的笑容，也终将成为记忆中最珍贵却也最伤人的烙印。

第九章 执笔相携笑含春

第九章执笔相携笑含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