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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渊泣血鲛绡红

鲛珠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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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渊泣血鲛绡红

南海之滨,有城名“望海”。

城郭依山而建,青砖黛瓦层层叠叠,顺着山势蔓延至海岸线。每逢潮汐涨落,咸湿的海风便裹着海浪的呜咽穿城而过,将渔民晾晒的渔网吹得猎猎作响,也将码头酒馆里的喧闹与咸腥一同卷向远方。

望海城最东头的悬崖上,矗立着一座荒废已久的观海阁。阁楼木质腐朽,朱漆剥落,檐角悬挂的铜铃早已锈迹斑斑,唯有海风掠过之时,才会发出几声嘶哑沉闷的声响,像是困在时光里的叹息。

这日黄昏,残阳如血,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绯红。

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观海阁的废墟之中。

她名唤阿鲛,是深海鲛族最后的遗脉。

此刻的她并未显出鲛人的真身,只是化作了人类少女的模样。及腰的乌发如海藻般柔顺,几缕湿发贴在光洁的额角,带着海水的凉意。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纱裙,裙摆被海风掀起,露出一双白皙如玉的脚踝,脚踝处隐隐有细密的银鳞闪烁,只是被裙摆遮掩,不易察觉。

阿鲛的眼眸是极浅的琉璃色,此刻正凝望着远处的海平面,眼底翻涌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哀伤与焦灼。她抬手抚上胸口,那里藏着一颗温热的鲛珠,是她鲛族本源之力的凝结,也是她此行上岸的唯一目的。

三日前,深海鲛宫遭遇灭顶之灾。

向来平静的南海海底,突然出现了一群身着玄铁铠甲的猎手。他们手持特制的网罟与利刃,刀身淬有能腐蚀鲛鳞的毒水,所到之处,鲛族生灵涂炭。阿鲛的族人皆是性情温良之辈,擅长以歌声引潮、以鲛珠疗愈,从未与外界有过纷争,更无抵御外敌的能力。

那一夜,血色染红了深海。

阿鲛的母亲,也就是鲛族的女王,为了护她逃走,将全身修为凝结成一颗护身鲛珠嵌入她体内,自己则引着猎手们冲向了海底最深的寒渊,与他们同归于尽。阿鲛记得母亲最后看她的眼神,那里面有不舍,有牵挂,还有一句用尽最后力气传递的嘱托——“去望海城,找镇国公谢珩,唯有他腰间的龙纹玉佩,能解鲛族之劫……”

话音未落,母亲的身影便被汹涌的暗流与猎手的利刃吞噬。阿鲛被母亲最后的力量包裹着,顺着洋流一路向上,拼尽全力才冲出海面,辗转来到了这座母亲口中的望海城。

她不知道母亲为何要让她找一个人类将军,更不知道那龙纹玉佩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她只知道,这是鲛族最后的希望,也是母亲用性命为她铺就的生路。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阿鲛的思绪,她捂住胸口,嘴角溢出一丝殷红的血迹。海底逃亡时,她被猎手的毒箭擦伤,毒素虽被母亲的护身鲛珠暂时压制,却仍在体内蔓延。每一次动用鲛力,都会引发毒素反噬,让她五脏六腑如刀割般疼痛。

她必须尽快找到谢珩。

可望海城如此之大,她一个异族少女,又该何处寻觅?

阿鲛正焦灼不安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黄昏的宁静。她心中一紧,下意识地躲到了观海阁残破的梁柱之后,琉璃色的眼眸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很快,一队身着银甲的骑兵出现在悬崖尽头。为首的是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他骑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上,玄色披风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披风边缘绣着的金线龙纹在残阳下熠熠生辉。

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面容俊朗刚毅,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他的眼神深邃如寒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带着久经沙场的锐利与沉稳。腰间悬挂着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正是母亲临终前提到的龙纹玉佩!

是谢珩!

阿鲛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冲出去,可刚迈出一步,便又硬生生停住了脚步。她看到谢珩身后的骑兵手中,赫然提着几张鲛鳞制成的盾牌,盾牌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那熟悉的气息让阿鲛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难道……母亲的嘱托是错的?谢珩不仅不是鲛族的救星,反而是猎杀鲛族的凶手?

阿鲛的身体微微颤抖,琉璃色的眼眸中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族人惨死的画面,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血丝。

就在这时,谢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勒住缰绳,目光如鹰隼般射向观海阁的废墟:“谁在那里?”

骑兵们立刻警惕起来,纷纷拔出腰间的利刃,围向观海阁。

阿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自己不能被发现。若是谢珩真的是猎杀鲛族的凶手,被他抓住,不仅自己性命难保,鲛族最后的希望也会彻底破灭。

她强忍着体内毒素带来的疼痛,运转起母亲留在鲛珠中的微弱力量,身形化作一道虚影,想要顺着悬崖峭壁潜入海中。可就在她即将跃下悬崖的瞬间,谢珩突然抬手,一支羽箭如流星般射来,精准地射中了她的肩膀。

“噗嗤——”

羽箭穿透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剧烈的疼痛让阿鲛眼前一黑,身形不稳,从悬崖边缘滑落。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崖壁上的藤蔓,却只抓到了一把碎石。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坠入汹涌的海浪之中时,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鲛抬头望去,撞进了谢珩深邃的眼眸。

他的眼神复杂,有警惕,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看着阿鲛肩膀上不断渗出的鲜血,又看了看她脚踝处隐隐显露的银鳞,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而冰冷:“鲛人?”

阿鲛的身体一僵,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手。可谢珩的力道极大,她根本无法动弹。毒素与伤口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无力,意识渐渐模糊。

她看着谢珩腰间的龙纹玉佩,又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心中充满了绝望与困惑。为什么?为什么拥有龙纹玉佩的人,会猎杀鲛族?

“你……为什么……”阿鲛的声音微弱,带着哭腔,如破碎的鲛绡。

谢珩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将她从悬崖边缘拉了上来。他的手指触碰到她手腕上的皮肤,感受到了那不同于人类的冰凉与细腻,还有一丝微弱的鲛力波动。

“带走。”谢珩松开手,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两名骑兵立刻上前,将虚弱无力的阿鲛架了起来。阿鲛挣扎着,想要反抗,可体内的毒素越来越烈,视线越来越模糊。她最后看了一眼谢珩,看了一眼那枚让她充满希望又陷入绝望的龙纹玉佩,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阿鲛在一阵颠簸中醒来。

她发现自己被关在一辆密闭的马车里,手脚都被特制的锁链锁住,锁链上涂着能抑制鲛力的药水,让她浑身酸软无力。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过,但毒素仍在体内蔓延,让她头晕目眩。

马车行驶得很平稳,窗外传来马蹄声与士兵的交谈声。

“将军,这鲛人可是罕见之物,据说鲛珠能起死回生,鲛绡入水不濡,要是献给陛下,定能获得重赏。”

“闭嘴!”谢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此乃机密,不得妄议。”

“是,将军。”

阿鲛的心沉到了谷底。原来,他真的是为了鲛珠和鲛绡才猎杀鲛族。母亲的嘱托,竟然是将她送入了虎口。

马车行驶了约莫两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阿鲛被骑兵们架下马车,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府邸前。府邸朱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鎏金匾额,上书“镇国公府”四个大字。

这里,就是谢珩的府邸。

阿鲛被押着走进府邸,穿过层层庭院,最后被关进了一间偏僻的石室。石室阴冷潮湿,墙壁上镶嵌着玄铁打造的栏杆,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兵器,散发着铁锈与血腥的气息。

骑兵们将她扔在冰冷的地面上,锁好石室的门,转身离去。

石室里只剩下阿鲛一人。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体内的毒素让她浑身发冷。她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锁链,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泪水滴落在地面上,化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鲛珠,滚落在尘埃之中。

“母亲……”阿鲛哽咽着,声音微弱,“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石室墙壁的回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来回飘荡。

她想起族人惨死的画面,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谢珩冰冷的眼神和腰间的龙纹玉佩,心中充满了绝望。难道鲛族真的注定要覆灭?难道她的挣扎,只是徒劳?

就在这时,石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谢珩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盏油灯。油灯的光芒照亮了他俊朗的面容,也照亮了石室里的尘埃。他走到阿鲛面前,蹲下身,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锁链,又看向她肩膀上的伤口,眼神复杂难辨。

“你叫什么名字?”他开口问道,声音比在悬崖上时柔和了一些。

阿鲛抬起头,琉璃色的眼眸中满是警惕与恨意:“我没有名字。”

谢珩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望海城?为何要躲在观海阁?”

阿鲛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泪水再次滑落。她不能告诉他真相,若是让他知道母亲的嘱托,知道龙纹玉佩的秘密,恐怕连这最后的希望也会被彻底掐灭。

谢珩看着她眼中的泪水,又看了看地面上的鲛珠,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站起身,将油灯放在石室的角落里,声音低沉地说:“好好养伤。在我查明你的身份之前,我不会伤害你。”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石室,关上了门。

石室里再次陷入黑暗与寂静。

阿鲛蜷缩在地面上,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中充满了困惑。谢珩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既然猎杀鲛族,为何又要留她性命?他口中的“查明身份”,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看着地面上的鲛珠,想起母亲说过,鲛珠是鲛族最纯粹的情感凝结,喜则晶莹,悲则黯淡。此刻,那些鲛珠正散发着微弱而黯淡的光芒,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寒渊泣血,鲛绡染红。

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也不知道鲛族的未来是否还有转机。她只知道,只要她还活着,就不能放弃。哪怕希望渺茫,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她也要找到真相,为族人复仇,完成母亲的嘱托。

夜色渐深,南海的浪潮依旧在呜咽,望海城的灯火渐渐熄灭。

镇国公府的石室里,阿鲛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将体内仅存的微弱力量凝聚在鲛珠之中,抵抗着毒素的蔓延,也守护着心中那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知道,从她被谢珩抓住的那一刻起,一场关于爱恨、阴谋与宿命的纠葛,才刚刚开始。而她,这深海鲛族最后的遗脉,注定要在这场纠葛中,泣血前行,直至鲛珠燃尽,或是迎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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