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血雨】
凌晨五点二十,雨势未歇,反而愈发暴烈,像要把横店整座影视城都冲垮。
孟子义套房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光晕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个湿透,一个半湿,地毯上洇出深色水痕。
李昀锐第一次踏进她的私人领地,却没有半点局促。他单手扣住她湿漉漉的后颈,把人按进怀里,掌心那道烫疤像烙铁,烙得彼此都疼。
“孟子义,”他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从现在开始,你不需要一个人扛。”
女人没说话,只把额头抵在他锁骨,长发上的水珠顺着他的T恤领口灌进去,冰凉,却浇不灭胸腔里那把火。
半晌,她抬头,眼尾被热气蒸得发红,却笑得吊儿郎当:“李老师,你粉丝知道你这么会哄人吗?”
李昀锐低头,用拇指蹭掉她睫毛上的雨珠,语气淡得像在背台词:“她们只关心我红不红,不关心我抱谁。”
话音未落,门外走廊忽然传来“砰砰”巨响——
“孟子义!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霸凌者还有脸洗白?!骗三岁小孩呢!”
“林俏俏都被你逼到住院了!血债血偿!”
……
狗仔、私生、对家职粉混作一团,手机闪光灯隔着猫眼狂闪,像一排排白色利刃。酒店安保显然拦不住,门板被撞得直颤。
李昀锐眉心一凛,松开她,转身就要去开门。
孟子义却先一步握住他手腕,声音冷静得可怕:“别去,他们带了直播杆,就等你露脸。”
男人回头,看见她赤脚踩在玻璃碎片上——那是她刚才摔碎的啤酒罐,一地晶莹渣滓,她却像感觉不到疼,血珠顺着脚心往下淌,在白色地毯上开出暗色花。
李昀锐眸色瞬间沉到底,俯身把人打横抱起,几步放到沙发上,单膝跪下,掌心包住她脚底碎片。
“你疯了?”他声音第一次带了怒,“玻璃扎进去不知道疼?”
孟子义却笑,指尖勾住他下巴,逼他抬头:“李老师,心疼我?”
李昀锐没答,只用镊子夹出碎片,动作稳而轻,像对待一件易碎的釉瓷。止血粉撒上去,她“嘶”地倒抽冷气,脚趾蜷紧,却偏要嘴硬:
“这点小伤,比起当年被P遗照、寄死老鼠,算什么?”
男人手上动作一顿,抬眼,黑眸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当年……他们到底还对你做了什么?”
孟子义靠在沙发背,浴袍领口半敞,露出锁骨下方另一道旧疤——细如发丝,却横在动脉上,像一条白色蜈蚣。
“有人给我寄了一把刀,”她语气云淡风轻,“附带一张打印纸:‘割下去,就放过你。’”
李昀锐指节泛白,镊子“当啷”掉在托盘里,声音冷得吓人:“谁?”
“查不到,快递单是假的。”孟子义耸肩,“不过,刀我留下来了,开了刃,很锋利。”
她起身,一瘸一拐走向卧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黑色军刺,刀背闪着幽蓝冷光。她随手一抛,军刺在空中转了个圈,被李昀锐稳稳接住。
“送你了。”她笑,眼尾弯成月牙,“防身,也防我——万一哪天我疯了,真割下去,你记得拦。”
男人指腹摩挲刀鞘,声音低得近乎承诺:“我不会给你疯的机会。”
……
门外喧嚣愈演愈烈,有人开始踹门,猫眼被贴住,只剩一片血红——不知是谁泼了油漆,顺着门板往下淌,像一场小型凶案现场。
李昀锐把手机扔到她怀里:“会开直播吗?”
孟子义挑眉:“怎么,要陪我一起死?”
“不,是让他们死。”男人脱下湿透的T恤,随手拧干,露出线条凌厉的肩背,肌肉在灯光下泛着冷玉光泽。他点开自己三千多万粉的微博大号,语气冷静:
“我数三声,开门,直播。敢吗?”
孟子义赤脚走到他身侧,浴袍带子系得松垮,手里却握着那把军刺,刀刃在指间转出一朵银色花:“李老师,你开门,我出镜。今天,谁怂谁是狗。”
三、二、一——
“咔哒”门锁旋开,李昀锐单手拉门,另一只手挡在孟子义身前,像一道人形盾。
门外闪光灯瞬间炸成白昼,十几支直播杆几乎戳到脸上——
“孟子义!你敢不敢回应——”
“林俏俏工作室说你买水军陷害她,是真的吗!”
“三年前你掌掴她的视频,是不是剪辑过!”
……
潮水般质问里,女人赤足上前一步,刀刃“当”地敲在门框,金属脆响压过所有嘈杂。
她抬眼,眼尾那粒泪痣在血红灯光下像一粒朱砂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让让,别挡光。”
“不是要说法吗?我给你们。”
“直播间的各位,看好了——”
她忽然抬手,浴袍袖子滑落,露出左臂密密麻麻的旧疤:烟头烫、刀片划、圆规划……每一道,都对应当年一条“孟子义耍大牌”的黑通稿。
“2019年7月18,我被全网骂‘霸凌’。”
“同一天,我收到第一封死亡威胁,刀片长这样——”
她指间一转,军刺弹出半截,寒光一闪,“唰”地在门板刻下一道深痕。
“2020年1月,我代言全掉,商务违约金三千万,把我北京房子卖了。”
“2021年3月,我爷爷病逝,医院门口被‘路人’直播拦车,说我‘活该克死家人’。”
……
她每说一句,就在门板上刻一道,木屑飞溅,像一场迟来的凌迟。
直播间弹幕瞬间爆炸——
【我艹,这姐疯批美人,我爱了!】
【那些疤……我哭到喘不上气,当年我到底跟风骂了什么啊!】
【林俏俏滚出来!你睡金主,她睡刀片,谁霸凌谁!】
【+1,老子欠孟子义一句对不起!】
……
李昀锐站在她身侧,全程没说话,只在她说“卖房子”时,掌心覆在她后腰,温度透过浴袍,无声支撑。
最后,孟子义“当”地收刀,刀刃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回环,被她随手插回李昀锐腰侧刀鞘。她抬眼,看向镜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今天之前,我欠你们一个真相。”
“今天之后,你们欠我一个道歉。”
“别@我,我不接受私信,也不接受打赏。”
“要赎罪,去@林俏俏,去@周氏影控,去@当年每一个转发的你。”
说完,她转身,浴袍下摆带起一阵风,把门板“砰”地关上,反锁。
门外,狗仔和职粉像被抽了魂,一时间竟无人再踹门。
直播间热度冲破三亿,直接卡崩微博服务器。
……
门内,孟子义背抵门板,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把三年郁结一次吐尽。
她抬头,发现李昀锐正垂眸看她,目光深得像一口井。
“李老师,”她笑,声音发虚,“我脚疼,抱我回去。”
男人俯身,把人打横抱起,几步走到沙发,却没放下,而是自己坐下,让她坐在他腿上。
他掌心覆在她冰凉脚背,声音低哑:“孟子义,你赢了。”
女人靠在他肩窝,长发散落,像一场黑雨。她指尖描摹他唇线,轻声纠正:
“不,是我们赢了。”
“但战争才刚开始。”
李昀锐握住她手腕,指腹摩挲那道淡粉疤,声音冷而稳:
“那就一起,把剩下的人,一个个拖进战场。”
窗外,雷声轰然炸响,雨幕像千万支冷箭射向大地。
而酒店顶层,两道影子在落地灯里交叠——
一个曾被万箭穿心,一个曾被众星捧月;
一个手握旧疤,一个藏尽暗火。
此刻,他们共享同一把军刺,同一场血雨,同一口呼吸——
像两柄终于并鞘的剑,剑尖直指——
那些尚未偿还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