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天林学院后山余温犹存。陈昱收了招式,长舒一口气,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吕文文、夏宇轩与梁嘉宁三人也相继收势,四人皆是衣衫微湿,眉宇间却带着练习后的畅快——方才的半个时辰,陈昱的硬拳刚猛,夏宇轩的剑法灵动,吕文文的软剑绵密,梁嘉宁的招式则带着几分不服输的泼辣,你来我往间,皆是少年人习武的热忱。
“练了这半晌,腹中倒是空了。”夏宇轩揉着肚子笑言,“学院旁的清风茶馆,他家的桂花糕和碧螺春可是一绝,不如去凑个热闹?”
梁嘉宁当即拍手应和,语气利落又鲜活:“正合我意!那茶馆的蟹黄汤包我惦记许久了,皮薄汁多,一口下去鲜得能掉眉毛!”
吕文文莞尔点头,指尖轻轻拂过腰间软剑的绸带,眉眼温婉却藏着武者的利落;陈昱也无异议,只是抬手拍了拍背上的青铜鼎,鼎身轻响,透着几分沉稳。四人说说笑笑,沿着青石板路往茶馆行去,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混着晨间的草木清香,让微凉的晨光都添了几分暖意。
清风茶馆的竹帘刚被掀开,一股醇厚的茶香便混着蟹黄汤包的鲜香、桂花糕的甜香扑面而来,堂内座无虚席,大多是天林学院的学子,低声谈笑间,满是江湖少年的洒脱。可这融融暖意,却被角落里投来的一道阴鸷目光生生割裂,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扎进这份闲适里。
那是李家的少爷李明,正带着三个家仆踞在靠窗的桌旁,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他却全然不顾,目光死死盯着吕文文四人,眼底的嫉恨几乎要溢出来。李家在天林学院也算有些薄面,靠着李明叔父在学院任教的关系,勉强能跻身二流世家子弟之列,可与吕、夏、陈、梁四家的武学底蕴、江湖声望相比,不过是萤火比皓月。偏这李明心胸狭隘,性子又怯懦善妒,素来嫉恨家世比他优渥、武艺比他高强的子弟,尤其看不惯梁嘉宁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劲儿,也妒吕文文四人的默契与本事,此刻见四人进来,当即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哟,这不是夏家、陈家的公子,吕家的小姐,还有梁家这有名的泼辣丫头吗?”李明的声音故意拖长了调子,尖细又刺耳,像淬了冰的碎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真是稀客啊,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儿,怎么也舍得屈尊来这小茶馆,跟我们这些‘普通人’挤一块儿?倒是让这小茶馆蓬荜生辉了。”
这话里的讥讽与挑衅,明晃晃地摊在台面上,连邻桌正在喝茶的学子都停下了谈笑,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吕文文的眉峰微蹙,她早听闻李明品行不端,却没料到他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无礼;夏宇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不自觉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指节微微发白;陈昱的拳头也悄然攥紧,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连背上的青铜鼎都似添了几分沉意;唯有梁嘉宁,性子本就直爽泼辣,最受不得这般羞辱,当即就要上前理论,眼底的火气已然冒了上来,却被吕文文轻轻拉住了手腕——吕文文微微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先看李明的底细。
吕文文敛了眉峰,唇角依旧噙着一抹浅淡却疏离的笑意,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分寸:“李少客气了,我等只是寻常学子,来此不过是寻些吃食、歇脚闲谈,倒不曾想扰了李少的雅兴。”
她本想息事宁人,毕竟是天林学院的学子,当众争执终是有失体面,可李明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像是得了势般,猛地拍桌起身,桌椅被撞得“吱呀”作响,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碎瓷溅了一地。“扰了雅兴?”李明的吼声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暴怒,“你们这些仗着家族势大的贵胄子弟,骨子里就透着轻慢!平日里在学院里耀武扬威,真当自己是江湖大佬了?装腔作势的模样,看着便令人作呕!”
他的吼声在茶馆里炸开,满座茶客皆是一愣,原本闲适的气氛瞬间凝固,连端着茶壶穿梭的店小二都僵在原地,手里的茶水晃出大半,不敢动弹。吕文文、夏宇轩、陈昱三人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李明的无礼,已然超出了口舌之争的底线,更是辱没了天林学院学子的体面。
梁嘉宁胸中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到了头顶,她最见不得这种仗着几分靠山便目中无人、还倒打一耙的行径。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掐得掌心生疼,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才勉强按捺住当场动手的怒意。可李明接下来的话,却像一把燎原之火,直接烧断了她所有的隐忍与理智。
“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李明冷笑连连,眼神里的挑衅几乎要凝成实质,一步步往前凑了两步,声音里满是恶毒,“不过是靠着家族的荫蔽罢了!没了家族的庇护,你们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连拿起兵器的资格都没有,还能剩下什么?也配在天林学院读书,也配谈论习武江湖?”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茶馆里荡开,震得窗棂都微微发颤,满座茶客皆是失了神,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梁嘉宁再也按捺不住,身形一动便快步上前,手掌带着习武之人的劲风,结结实实地扇在了李明脸上。她的手掌还悬在半空,掌心因用力而泛红,指节微微发颤——既是怒意,也是绝不退让的坚定。李明被这一巴掌打得猛地偏过头,脖颈都拧出了一道弧度,脸上瞬间浮起一个清晰无比的五指印,红得发紫,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丝。他捂着脸,眼中满是震惊与暴怒,像是不敢相信,有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动手,还是个他一直鄙夷的“泼辣丫头”。
“你……你敢打我?”李明的声音都在发颤,指着梁嘉宁的手指抖个不停,眼底又气又怕,却还硬撑着摆架子,“梁嘉宁,你这个泼辣丫头,你敢打我?我李家不会放过你的!”
“泼辣丫头又如何?”梁嘉宁冷冷睨着他,眼神里的怒意似寒刃出鞘,清亮的声音字字铿锵,砸在李明心上,也砸在满座茶客耳边,“我打你,是你活该!你方才的话,辱的是我们四人,是我们各自的家族,更是辱了所有凭自身努力习武、凭本事立足的人,辱了天林学院的门风!你算什么东西,一无是处,只会躲在家族的庇护下嚼舌根,也配用那副龌龊嘴脸评判旁人?狗眼看人低,也不先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她的话掷地有声,没有半分怯懦,全然是少年人的坦荡与锋芒。李明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青又紫,像是调色盘一般,捂着脸的手都在发抖,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梁嘉宁说的,全是实话。
吕文文三人此时也并肩走上前来,站在梁嘉宁身侧,四人身形挺拔,少年少女的气势如虹,像四柄出鞘的利刃,硬生生压得李明身后的三个家仆往后缩了缩,不敢上前半步,连头都不敢抬。
吕文文的目光落在李明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警告,眉眼间的温婉褪去,多了几分武者的凛然:“李明,记住了,我等虽出身世家,却从未以家世压人,平日里在学院习武,皆是拼尽全力、脚踏实地。但尊严二字,刻在骨子里,容不得任何人轻犯;天林学院的体面,也容不得你这般肆意践踏。今日之事,是你先失了礼数、辱了旁人,休怪我们不给李家脸面,不给你叔父留情面。”
夏宇轩的声音冷得像冬日的寒冰,没有半分温度,手依旧按在剑柄上,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你今日的言行,已然越界。若再不知收敛,下次便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天林学院的演武场,随时奉陪,倒要看看,李家的本事,是不是和你的嘴皮子一样厉害。”
陈昱更是直接,没有多余的废话,抬手便将背上的青铜鼎往地上一搁——那鼎足有百斤重,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地面微微发颤,碎瓷片又弹起几分。他双手抱胸,眉头紧锁,冷哼一声:“若是不服,今日便在这茶馆里,我陪你好好‘切磋’一番,看看你李家的功夫,是否配得上你的嘴皮子,是否配在天林学院立足。”
百斤重的青铜鼎,陈昱拿得轻松,搁得干脆,这份与生俱来的神力,早已不是李明这种娇生惯养、敷衍习武的世家子弟能企及的。李明看着四人凛然的气势,看着陈昱那尊沉甸甸的青铜鼎,再瞧瞧周围茶客鄙夷、嘲讽的目光,心头的暴怒瞬间被恐惧取代,浑身的气焰瞬间泄了个干净。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四人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就算加上身后的家仆,也不过是自讨苦吃,再闹下去,丢的不仅是他自己的脸,更是李家和他叔父的脸,甚至可能被学院逐出校门。
最终,李明只能咬着牙,捂着红肿的脸,放了句色厉内荏的狠话:“你们……你们给我等着!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你们算清楚!”说完,便带着三个家仆,头也不敢回地灰溜溜逃出了茶馆,连掉在地上的折扇都忘了捡,那模样,活像一条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李明的身影消失在茶馆门口,堂内的气氛才重新活络起来,茶客们纷纷对四人投来赞许的目光,低声议论着,皆是称赞他们有骨气、有分寸,既没纵容无礼,也没失了体面。有几个天灵学院的学子,更是起身走上前,对着四人拱手笑道:“梁小姐泼辣得好,吕小姐、夏公子、陈公子有气度,方才那李明,早就该有人治治了!”
梁嘉宁拍了拍手,拂去手上的微尘,脸上的怒意渐渐褪去,又恢复了往日的爽朗,笑着摆手:“好了好了,别让那跳梁小丑扰了我们的兴致,不过是个不值当的人,犯不着跟他置气。老板,快上四笼蟹黄汤包、一碟桂花糕,再来一壶碧螺春,要最浓的!”
吕文文笑着点头,眼底的冷意散去,又添了几分温婉:“说得是,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倒是别辜负了这满桌的美食,也别辜负了这好晨光。”
四人重新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不多时,热气腾腾的蟹黄汤包、香甜软糯的桂花糕,还有一壶香气醇厚的碧螺春便端了上来。薄如蝉翼的汤包裹着鲜美的蟹黄肉馅,咬上一口,滚烫的汤汁在口中爆开,鲜得人眉开眼笑;桂花糕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配上清香的碧螺春,一口点心一口茶,暖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底。方才的不快,仿佛被这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气蒸散殆尽,少年人的心境,本就该这般坦荡——不因无端的挑衅郁结,不因一时的快意骄矜,守得住尊严,也放得下琐碎。
他们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聊着方才切磋的招式,你一言我一语,或是指点彼此的破绽,或是分享习武的心得,气氛热闹又融洽。吕文文说起软剑的缠丝之法,夏宇轩谈及剑法的灵动之道,陈昱分享硬功的发力技巧,梁嘉宁则直言不讳,说着自己招式里的泼辣与不足,四人各抒己见,皆是真心相待,这份并肩习武、彼此扶持的情谊,远比家世的荣光更珍贵。他们都清楚,家世不过是身外之物,是祖辈挣下的荣光,而真正能让他们在江湖上立足、在天林学院站稳脚跟的,从来都是自己的本事、骨子里的风骨,还有这份并肩同行的默契。
就在几人谈笑风生、吃得尽兴之际,邻桌两名身着天林学院校服的学子的低语,断断续续飘进了他们耳中,带着难掩的兴奋与憧憬。
“你听说了吗?今年的武林大会,要在我们天林学院举办了!”
“何止听说了!我听我师父说,这次武林大会的规模,比往年大上数倍,各大武林门派的高手都会来,连那些隐于深山老林的世外高人,都有可能受邀现身呢!”
“我的天,那也太厉害了吧!不过最让人激动的不是这个,你知道吗?这次武林大会,少年组表现优异的学子,不仅能代表天林学院出战江湖,还能获得进入学院秘境的资格!”
“秘境?是不是那个传说中藏着异兽、能寻得专属灵兽的秘境?”
“对!就是那个秘境!听说秘境里有各种各样的灵兽,灵性十足,若是能与灵兽缔结契约,往后习武江湖,灵兽便是最得力的伙伴,既能辅助习武,又能护身避险,那可是多少江湖子弟梦寐以求的机缘啊!”
“可不是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能在武林大会上崭露头角,既能扬名立万,又能进入秘境获取灵兽,往后在江湖上,也能有一席之地了!”
四人的笑声渐渐停下,皆是下意识地侧耳倾听,眼中的笑意渐渐被惊喜与兴奋取代,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同样的憧憬与坚定。
武林大会,那是江湖人最向往的舞台,是少年武者展示自身本事、证明自己的绝佳契机;而秘境灵兽,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是每一个习武之人都渴望的助力。对于他们而言,这不仅是扬名立万的机会,更是打破“靠家族庇护”的流言、证明天林学院学子实力的机会,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获取属于自己的荣耀与机缘。
吕文文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眼中闪着灼灼的光,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也带着几分坚定:“这武林大会,定是一场盛事,更是一场机缘。我们须得好好准备,日夜打磨武艺,莫要辜负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更莫要辜负了自己这些年的勤学苦练。”
“那是自然!”梁嘉宁攥紧了拳头,眼底满是斗志,语气依旧泼辣又坚定,“我不仅要在武林大会上好好表现,让那些小瞧我们、小瞧天灵学院的人看看,我们绝非只靠家世的绣花枕头,还要进入秘境,寻一只最厉害的灵兽,往后闯荡江湖,谁也别想欺负我们!”
夏宇轩颔首,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剑柄,沉声道:“从今日起,我们加倍训练,每日天不亮便来演武场,相互切磋,查漏补缺,不仅要打磨招式,还要精进心法,务必在武林大会前,将武艺再提一层,争取在擂台赛上脱颖而出。”
陈昱也沉声应道,语气沉稳有力:“我这青铜鼎的招式,还有陈家的硬拳心法,若是你们有兴趣,我们可以一同参详,取长补短,相互成就。定要在武林大会上闯出一番名堂,顺利进入秘境,获取属于我们自己的灵兽。”
吕文文看着三人坚定的神情,看着他们眼底的热忱与憧憬,笑意更浓,端起手中的茶杯,向三人示意:“那便一言为定,从今日起,日夜不怠,同心协力,打磨武艺,备战武林大会。既要守住天灵学院的体面,守住我们的尊严,也要抓住这份机缘,闯出属于我们自己的江湖路,寻得属于自己的灵兽,不负少年意气,不负勤学苦练。”
“好!”
三声应和,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茶香袅袅的茶馆里回荡,似是立下了一场少年意气的誓约,似是许下了一份并肩前行的承诺。
茶馆外,晨光正好,暖意融融,微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与江湖的气息;茶馆内,茶香袅袅,点心香甜,少年人的眼神坚定,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