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知道自己的网,又收紧了一环。
接下来几日,后宫表面平静。
齐妃依旧每天去景仁宫请安,喝着她的“助孕汤”;皇后依旧贤德,忙着整顿华妃倒台后的宫务;皇帝则因前朝事务繁忙,很少进后宫。
但安陵容能感觉到,暗流在涌动。
这日,她正在调一味新香,宝鹃慌慌张张跑进来:
“小主!齐妃娘娘!齐妃娘娘见红了!”
来了。
安陵容放下香匙:“太医怎么说?”
“说是误食了活血之物,胎像不稳”
“胎?”安陵容眼神一冷,“齐妃真有孕了?”
“太医刚诊出来的,才一个月”
一个月。正是喝“助孕汤”的时候。
安陵容立刻起身:“更衣,去长春宫。”
不,不是长春宫。齐妃出事后,应该被移到了。
“宝鹃,齐妃现在在哪?”
“在景仁宫偏殿。皇后娘娘说就近照顾。”
景仁宫。皇后的地盘。
安陵容心沉到谷底。这一局,皇后占了天时地利。
她要怎么破?
景仁宫偏殿里,齐妃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皇后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眼圈通红。
“妹妹别怕,太医就在外面,定能保住龙胎”
齐妃眼泪直流:“娘娘臣妾不知道,臣妾什么都没乱吃啊”
安陵容到时,皇帝也刚到。太医正跪着禀报:
“齐妃娘娘脉象滑而无力,似有血瘀之症。臣查了娘娘近日饮食,发现...发现娘娘常喝的补汤里,有大量红花。”
“红花?”皇帝皱眉,“齐妃,你喝红花做什么?”
“臣妾没有”齐妃哭着摇头,“那汤是皇后娘娘赏的助孕方,臣妾一直喝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皇后。
皇后脸色一变:“妹妹慎言!本宫何时赏过你助孕方?那方子不是你自己求了江太医开的吗?”
齐妃愣住了:“可是...剪秋姑姑明明说...”
“剪秋!”皇后厉声道,“你说过这话吗?”
剪秋扑通跪下:“皇上明鉴!奴婢从未说过!齐妃娘娘许是记错了。”
一推二五六。安陵容冷眼看着。皇后早就留了后手,方子是江太医开的,话是齐妃“记错”的,她清清白白。
皇帝脸色阴沉:“江太医呢?”
江太医被带上来,抖如筛糠:“皇上那方子确实是齐妃娘娘求臣开的。娘娘说...说想再为皇上添个皇子”
“方子里有多少红花?”
“按...按寻常助孕方的量”
“你撒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回头,见安陵容走了出来。
“宁常在?”皇帝皱眉,“你有何话说?”
安陵容跪下:“皇上,嫔妾近日教授宫女药理,曾研读过太医院常用方剂。寻常助孕方,红花用量不超过三钱。但齐妃娘娘的方子”她看向江太医,“怕是不少于一两吧?”
江太医脸色惨白:“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查查太医院的抓药记录便知。”安陵容抬头,目光清澈,“另外,嫔妾还听说这方子里的红花,是景仁宫特供的,成色比太医院的好得多。”
这话一出,皇后瞳孔骤缩。
“你什么意思?”皇帝声音更冷。
“嫔妾不敢妄言。”安陵容磕头,“只是想着,若真是景仁宫的红花,或许...或许皇后娘娘宫里也有记录?毕竟,二斤红花不是小数目。”
二斤。这个数字,像一把刀,悬在了皇后头上。
皇帝盯着皇后,一字一顿:“皇后,你宫里,有二斤红花?”
皇后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外面忽然传来通报:
“太后驾到——”
所有人都愣住了。
太后扶着嬷嬷的手走进来,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皇后脸上:
“哀家听说齐妃出事,过来看看。”她顿了顿,“顺便...带了个太医。章弥,你去给齐妃看看,用的是什么红花。”
章弥领命上前。片刻后,回禀:
“太后,皇上,这红花...确实不是太医院的。是川红花,药性极烈,太医院从不采购。”
“哪来的?”太后问。
章弥低头:“奴才,奴才不敢说。”
“说!”
“是...是当年年大将军从四川带回来的贡品,一共十斤,皇上赏了...赏了景仁宫二斤。”
死寂。
皇帝看向皇后,眼神冰冷如刀:“年羹尧的贡品,皇后,你留着做什么?”
皇后扑通跪下:“皇上!臣妾臣妾是留着做香料用的!后宫皆知,川红花气味浓烈,可制香”
“制香?”太后忽然笑了,“那哀家倒要问问,你用这二斤红花,制了多少香?拿出来看看?”
皇后哑口无言。
安陵容垂着头,心中却松了口气。太后果然出手了。
这一局,皇后输了。
最终,齐妃的孩子没保住。
皇后被罚禁足三月,交出协理六宫之权,由敬妃、端妃暂代。
江太医被革职流放,剪秋被杖责二十,降为粗使宫女。
至于齐妃...皇帝念她丧子之痛,晋为齐妃(保持位分),赐了很多补品,但也仅此而已。
一场风波,看似落幕。
但安陵容知道,这只是中场休息。
这日,甄嬛和沈眉庄来看她。
“那天多亏你。”甄嬛握紧她的手,“若不是你提起二斤红花,太后也不会及时赶到。”
“嫔妾只是说了该说的。”安陵容摇头,“真正救局的,是太后。”
沈眉庄叹气:“只是可惜了齐妃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安陵容眼神黯然,“可这后宫最不值钱的,就是无辜。”
三人沉默。
许久,甄嬛才说:“陵容,经过这事,咱们三个怕是绑在一起了。”
“姐姐的意思是...”
“皇后不会罢休。”甄嬛目光坚定,“她今日折了,明日就会加倍讨回来。咱们若还各自为战,迟早被她逐个击破。”
沈眉庄点头:“嬛儿说得对。陵容,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吗?”
安陵容看着她们,这两个在原剧情里与她反目成仇的女子,此刻眼中是真挚的邀请。
她想起端妃的话:想要活得好,得有靠山。
也想起自己的任务:善终。
一个人,或许能苟活。但三个人,或许能活得更好。
她伸出手,握住她们:
“荣辱与共,绝不相负”
雍正三年春,安陵容晋为贵人,赐居永和宫偏殿。
香药司正式挂牌,第一批三十名学员结业,分散到各宫,成为安陵容的眼睛和耳朵。
皇后禁足期满,权力已被敬妃、端妃分走大半,再难一手遮天。
华妃(年嫔)彻底沉寂,翊坤宫门可罗雀。
而后宫的新焦点,是日渐得宠的甄嬛,是沉稳持重的沈眉庄,是...那个凭借一手香道,在太后、皇帝面前都说得上话的安贵人。
这日,安陵容在永和宫调香。
窗外春光正好,海棠花开得热烈。
宝鹃进来禀报:“小主,内务府送来了新制的香炉,说是皇上特意赏的。”
那是一只鎏金浮雕香炉,炉身雕着祥云瑞鹤,工艺精湛。
安陵容抚摸着炉身,忽然想起刚入宫时,碎玉轩里那个呛人的劣质香炉。
不过两年。
她从战战兢兢的答应,成了有话语权的贵人;从任人拿捏的棋子,成了执棋的手。
路还长。
但她已不再害怕。
“宝鹃,”她轻声说,“去请莞贵人和沈贵人来。我新调了一味‘海棠春睡’,请她们品鉴。”
“是。”
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
安陵容看着那烟,仿佛看到了一条新的路——一条不用害人、不用算计、不用在黑暗里挣扎的路。
或许很难。
但值得一试。
窗外,海棠花瓣随风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