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直播

回到公司安排的宿舍——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公寓，刚进门就被等候在那里的经纪人张姐叫住。“赶紧换件衣服，半小时后有直播，主题是‘深夜美食分享’。”张姐把一叠脚本塞给他，语气不容置疑，“公司好不容易谈下来的资源，别出岔子。”

洛宁低头看着脚本上“与粉丝互动品尝美食”的字样，胃里的抽痛更明显了。他想说自己没胃口，甚至有点反胃，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合同里明明白白写着，公司有权安排他的所有工作，违约的代价是他根本付不起的。

半小时后，镜头亮起。洛宁对着屏幕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眼神却有些放空。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小吃，旁边站着专门负责活跃气氛的美食博主，还有几个公司派来的工作人员在镜头外盯着。

“洛宁老师尝尝这个寿司呀，看起来就很新鲜呢。”博主热情地把盘子推到他面前。

洛宁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慢慢放进嘴里。米饭的温热和刺身的冰凉在口腔里混合，他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只觉得喉咙发紧。镜头外，张姐用眼神示意他多说话，多互动。

“味道……挺不错的。”他含糊地说着，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屏幕上的弹幕滚动得飞快，粉丝们在为他的“深夜放毒”欢呼，没人知道镜头里这个看似轻松品尝美食的人，胃里正一阵阵绞痛，更没人知道这场“美食分享”，不过是公司为了榨取他那点剩余热度而安排的任务。

直播持续了一个小时，直到张姐比了个“OK”的手势，洛宁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关掉镜头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转身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了好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杜峰跟进来，递上一杯温水：“宁哥，我给你泡了点燕麦，垫垫肚子吧。”

洛宁接过水杯漱了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了闭眼。窗外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极了他被合同捆住的人生——看得见光亮，却怎么也抓不住。

直播结束后的公寓里格外安静，只有冰箱制冷的嗡鸣在空荡的房间里盘旋。洛宁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地毯上磨出的毛边。胃里的不适感渐渐平息，可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疼。

五年前的夏天忽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时他刚大学毕业，手里攥着母亲送的那台摄像机，整天琢磨着拍点什么。父亲是热电厂的老职工，总念叨着让他找份安稳工作，母亲却笑着说“让孩子折腾折腾”。他记得那个午后，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在宿舍的书桌上，摄像机镜头里映着室友方越咋咋呼呼的脸：“洛宁洛宁，这选秀报名截止了！就缺个你这样的‘颜值担当’，去试试呗，万一火了呢？”

他本是抱着玩票的心态去的。站在舞台上，聚光灯打在脸上，他有些拘谨地弹了首自己写的钢琴曲，没想到台下掌声雷动。那时的他，眼里有光，笑起来露出一点虎牙，对未来的设想里，全是摄像机、剧本和片场的灯光，从没想过“明星”这两个字会和自己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