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可这份安稳，终究是镜花水月。清念眼睁睁看着圣旨从天而降，“叶羽通敌叛国，罪证确凿，抄家流放，株连九族”的字眼，像一把冰冷的刀，划破了将军府的宁静。火光冲天，哭喊动地，昔日繁华的府邸沦为人间炼狱，叶云被忠仆拼死送出，背后是族人的哀嚎与燃烧的火光，他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眼中满是绝望与仇恨，从此，世间再无叶羽之子叶云，只剩一个流落江湖的孤魂。

一路颠沛流离，叶云在北蛮遇见了雨生天，被识破先天武脉后，指引去南决投奔雨生魔。雨生魔是南决第一高手，见他骨子里藏着无惧绝境的韧劲，欣然收他为徒。清念看着他在南决的荒山中日夜苦修，身上添了无数伤痕，却从未停下脚步——他忘不了将军府的血海深仇，更忘不了桃花树下那个笑靥如花的易文君，她是他黑暗岁月里唯一的光，是支撑他活下去的执念。

多年后，叶云化名叶鼎之，重返天启。学堂大考之上，他与发小百里东君重逢，却因施展魔功《不动明王》，暴露了先天武脉的身份，从此陷入魔教无休止的追捕。重伤昏迷之际，是易文君将他救回王府，当他睁开眼，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心中刚燃起希望，却得知她即将嫁给三皇子萧若瑾——那个害死他全家的仇人之子。

清念站在一旁，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叶鼎之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久别重逢的炽热，还有势在必得的坚定，他死死盯着易文君，仿佛要将这几年的思念与牵挂，都化作目光倾注在她身上。可易文君的表现，却让清念心中生疑。她依偎在叶鼎之身边，语气柔软地诉说着“这些年我好想你”，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每当叶鼎之谈及“带你离开”，她的笑容便会僵滞一瞬，指尖下意识地攥紧衣袖，眼底偶尔闪过的，不是对爱人的眷恋，不是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对即将到来的婚事的抗拒，以及对“逃离”的迫切渴望。

有一次，叶鼎之去筹备逃离的盘缠，清念看见易文君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皇宫的方向，神色复杂。这时，侍女走来，低声说：“小姐，三皇子派人送来的珠宝，您真的要退回去吗？”易文君沉默片刻，语气冷淡地说：“退了，我既然要跟叶鼎之走，这些东西便再无用处。”可清念分明看见，她转身时，眼底闪过一丝不舍，不是不舍叶鼎之，而是不舍那些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那一刻，清念彻底看清了这段感情的真相：易文君并非真心喜欢叶鼎之，她对他的牵挂，不过是将他当作逃离皇室束缚、摆脱三皇子婚约的踏脚石。

她知道叶鼎之对自己情根深种，知道他会为了自己不顾一切，所以她扮演着深情的模样，等着他带自己离开这牢笼，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期待”，会成为压垮叶鼎之的又一根稻草。她从未问过叶鼎之这些年过得有多苦，从未关心过他身上的伤痕是如何来的，她只在乎，他能不能带自己逃离。

叶鼎之全然未觉，他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与带她逃离的执念中，根本没看见易文君眼底的算计与敷衍。他清楚，以自己此刻的武功，根本无法冲破天启城的守卫，无法对抗三皇子的势力，于是他选择再次返回南厥，求师父雨生魔教他《魔仙剑》，提升实力。雨生魔不愿他留下遗憾，也深知他的执念之深，最终决定以自身修为为引，为他演示“赴死一剑”。

剑光闪过，魔仙剑的精髓尽显，可雨生魔却因耗尽心力而亡。叶鼎之抱着师父的遗体，悲痛欲绝，泪水决堤，他此刻才明白，这力量是用师父的命换来的。若早知如此，他宁愿放弃一切，宁愿永远无法带易文君离开，也不愿学这献祭换来的剑法。

带着师父的遗愿与一身魔功，叶鼎之重返天启，他要抢亲，要带易文君离开，要完成自己的执念。可在抢亲的路上，他被三皇子的亲弟萧若风拦下。一场激战，刀光剑影，叶鼎之凭借魔仙剑的威力，虽杀了萧若风，却也被魔功反噬，口吐鲜血，倒在原地。

他眼睁睁看着花轿抬进皇宫，看着易文君穿着大红嫁衣，一步步走向萧若瑾，却没看见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反抗，甚至有一丝如释重负。那一刻，叶鼎之眼中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滔天的执念与绝望——他要成为天下第一，要把文君抢回来，要让所有负他、害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后来，叶鼎之成为天外天宗主，一统域外三十二宗，会师北离，直闯天启。他一路杀伐，无人能挡，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昔日的少年早已被仇恨与执念吞噬，双手沾满鲜血。

清念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心中如刀割般疼痛，她想伸手拉住他，想告诉他易文君的真心，想让他醒醒，可她只是一缕神魂，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就在叶鼎之即将取下萧若瑾头颅，报仇雪恨之际，百里东君从天而降。他在仙人莫衣的帮助下，不仅恢复了修为，还自创《垂天海运》，一瞬神游。叶鼎之看着昔日的兄弟，看着他眼中的劝诫与担忧，终究是一时手软，输了半招，被他带出天启城。

百里东君安排他与易文君在草庐重逢，劝他们放下仇恨，归隐南决，安度余生。可中原武林的七杀将、天启五大监穷追不舍，他们终究无法善终。

重遇文君后，叶鼎之看着她依旧温柔的脸庞，看着她诉说着这些年的“委屈”，心中却渐渐清醒。或许是经历了太多杀戮，或许是百里东君的劝诫起了作用

他终于幡然醒悟，自己一生被仇恨驱使，被执念束缚，不仅害了师父，害了无数无辜的人，还错付了真心。易文君的到来，从来都不是救赎，而是将他推入深渊的推手。他祸乱天下，罪不可赦，再也无法回头。

最终，叶鼎之看着身边的易文君，眼中满是愧疚与悲凉，他拿起剑，对准了自己的脖颈。清念看着他决绝的眼神，看着他挥剑自刎，鲜血溅洒在草庐的庭院中，心中的疼痛达到了顶点。

镜中的画面渐渐消散，清念的神魂被天玄镜的力量拉回，她猛地睁开眼，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这是她剜去情根后，第一次流泪。她终于明白，拂容君的执念有多深，他在历劫世界里承受了多少痛苦，两次自刎，皆是因为爱而不得，因为错付真心，因为血海深仇。他把易文君当作黑暗中的光，却不知那光，只是引他走向毁灭的假象。

“拂容……”清念轻声呼唤，眼中满是坚定与心疼，“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再重蹈覆辙，绝不会让你再为不值得的人，丢了自己的性命。这一次，换我来做你的光，换我来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