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用完面,竟自发收拾起碗筷。他生来便是天潢贵胄,这等杂务头一回沾手,动作虽生疏,却透着股子说不出的认真劲儿。阮明姝抱着晒得蓬松的被褥回来时,正见他将歪倒的绣绷扶正,又将散落一地的丝线仔细绕好,那神情肃穆得像在案前批阅奏折。
"阿禛,"她倚在门边,唇角忍不住上扬,"这些放着就好。"
"无妨。"他回头,瞥见她额角沁出的薄汗,想也未想便抬袖轻拭。指尖触到她微凉肌肤的那一瞬,两人俱是僵住。他恍惚觉得,那触感竟比御用的羊脂玉还要细腻三分。
阮明姝慌忙退开半步,将怀中棉被塞给他,低着头道:"厢房收拾妥了,只是……只是没有炭火,夜里怕是要冷的。"
"我习武之人,这点寒气奈何不了。"他抱着那床打了补丁却晒得满是阳光气息的被子,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踏实。
夜渐深,胤禛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窸窣声响——她似乎在整理被翻乱的绣线,偶尔轻嘶一声,大概是碰到了伤处。他盯着窗上漏风的旧棉纸,看月色透进来,碎银般洒在地面。这破落小院,竟比王府寝殿更让他心安。
忽然,门被轻轻叩响。
"阿禛,你睡了吗?"阮明姝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月色。
他翻身而起,拉开门,见她抱着个粗布裹着的汤婆子站在门外,只披着件单薄的旧袄,冻得脸颊泛红:"我……我怕你夜里发热,这……这是灌了热水的。"
她眼神闪躲,不敢看他,只将汤婆子往他怀里一塞,转身便要跑。胤禛下意识捉住她冰凉的手腕:"你呢?"
"我……我屋子里还有火盆……"她声音细如蚊呐,手腕在他掌心轻轻挣了挣,"你松开……"
他攥着没放,反而将那汤婆子重新裹进她冰凉的手中:"自己抱着。"
"可是你……"
"我扛得住,"他低声打断,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上,"倒是你,穿这么单薄还敢往外跑。"
阮明姝脸颊更烫了,声音细如蚊呐:"那……那我回去了。"
"嗯,"他终于松开手,却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夜里若有什么动静,随时叫我。"
她胡乱应了一声,抱着汤婆子逃也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