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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望

黎明与夕阳

物理课后的那场冲突,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却又很快被新的琐碎日常覆盖。苏烬辞平静地离开,没有回头,没有解释,第二天依然准时出现在教室,依旧是那个沉默、专注、仿佛一切纷扰皆不入耳的苏烬辞。许未然则在发完那通无名火后,似乎耗尽了力气,整个人都蔫了下来。他没有再提那天的事,对待黎晚叙的态度也恢复了平日的熟稔,只是那笑容背后,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焦躁。他会更频繁地看手机,眉头紧锁,像是在等待什么重要的、却不令人愉快的消息。

  黎晚叙夹在两人之间,像踩在薄冰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她不再主动去找苏烬辞说话,甚至尽量不去看他的背影。但那种刻意为之的忽视,反而让她对他的一举一动更加敏感。她注意到,他上课时依旧坐得笔直,但翻书的频率似乎快了一些;他下课依旧不参与任何讨论,但望向窗外的目光,有时会停留得更久,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晦暗的情绪。她想起物理课上他攥得泛白的指节,心里会微微一紧,随即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她开始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许未然身上。他会跟她讲物理小组的进展,抱怨某个零件精度不够,或者兴高采烈地描述模型成功运行的瞬间。黎晚叙安静地听着,适时地表示惊叹或安慰,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倾听者。但心里,总有个角落是空的,是不安的,悬在那里,不上不下。

  这天下午自习课,班主任陈老师走进来,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同学们,有个通知。”陈老师手里拿着一沓文件,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烬辞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刚刚接到教务处通知,我们班的苏烬辞同学,因为家庭原因,即将转学。手续已经在办理,下周就要离校了。苏烬辞同学在班里时间虽然不长,但一直表现优异,是大家学习的榜样。希望他在新的学校,能继续努力,学业进步。也希望大家珍惜剩下的相处时间,好好道别。”

  话音落下,教室里陷入了短暂的、诡异的寂静。

  黎晚叙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讲台上的陈老师,又看向斜前方那个挺直的背影。苏烬辞……要转学?下周?就这么……走了?

  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难以置信的抽气声,随即是嗡嗡的议论声。

  “转学?这么突然?”

  “真的假的?这学期都快过了一半了。”

  “苏烬辞要走了?天啊……”

  “他家怎么了?”

  “不知道啊,陈老师也没说清楚……”

  林薇也惊讶地捂住了嘴,回头看向苏烬辞的方向,眼神复杂。

  而风暴的中心,苏烬辞本人,依旧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在风中纹丝不动的修竹。他甚至没有回头,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黑板,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陈老师宣布的,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消息。

  黎晚叙的心跳,在那一瞬间骤然停止,然后,以一种近乎失控的速度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又猛地退去,让她感到一阵眩晕。耳边的议论声变得模糊而遥远,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背影上,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异常——一丝颤抖,一个停顿,哪怕是呼吸节奏的紊乱。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平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完美,遥远,冷漠。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潮水,毫无预兆地淹没了她。她甚至无法分辨那潮水是震惊,是失落,是难以置信,还是某种更深沉的、近乎被遗弃的茫然。怎么会这么突然?为什么?家庭原因?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他这样毫无预兆地离开?他甚至……连一点征兆都没有。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许未然。许未然也僵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凝固了,震惊,错愕,还有一丝……如释重负?不,那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随即被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情绪覆盖。他紧抿着嘴唇,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苏烬辞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摊开的书本边缘,用力到骨节发白。

  “苏烬辞同学,”陈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温和的安抚,“下课后,请来我办公室一下,办理一些手续。”

  苏烬辞终于动了。他站起身,对陈老师微微颔首,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平静地走出了教室。没有回头,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看这个他曾经待过半年的教室一眼。

  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却仿佛在黎晚叙心口炸开的闷响。

  教室里像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啊?说走就走……”

  “太突然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不会是不想待了吧……”

  “别瞎说,陈老师说了是家庭原因。”

  “唉,以后少了个年级第一的竞争压力……”

  “其实他人还挺好的……”

  黎晚叙什么也听不清。她只是呆呆地坐着,看着那个空了的座位。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那张干净的桌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桌角依旧整整齐齐地码着几本书,笔袋也放在右上角,仿佛他随时都会回来,坐下,翻开书,沉入另一个世界。

  可她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下周,这个座位就会空荡荡的,然后,会有另一个人坐进来,抹去他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那干净清冽的气息,那安静专注的侧影,那些偶尔泄露的、不易察觉的微小细节……都将消失。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钝刀,缓慢地、沉重地,一下下敲打在她的心上。她忽然觉得,胸口某个地方,被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有冷风呼啸着灌进来。

  “叙叙?”许未然的声音将她从失神中拉回。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脸上是刻意挤出的、轻松的笑容,“喂,回魂了。他转学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看把你惊的。”

  黎晚叙缓缓转过头,看着许未然。他的笑容有点勉强,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探寻。

  “你知道的,对不对?”黎晚叙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许未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声音也低了下去:“我……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骗人。”黎晚叙盯着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你这两天一直看手机,心事重重的。是因为这件事,对不对?”

  许未然沉默了。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半晌,才闷闷地说:“他爸……好像工作调动,全家要搬去邻市。手续办得很快,我也是……昨天才听我妈提了一句,我妈和他妈在一个单位……”

  原来是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无可指摘的原因。工作调动,家庭搬迁,再正常不过。可这个原因,落在苏烬辞身上,却显得如此不真实,如此……轻描淡写。仿佛他这个人,他的离开,就像秋风吹落一片叶子,无声无息,理所当然。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黎晚叙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告诉你有什么用?”许未然猛地抬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烦躁,“告诉你,你就能改变什么吗?他本来……就是个过客。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过客”两个字,像针一样刺进黎晚叙的耳朵。她看着许未然,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分享过无数喜怒哀乐的朋友,第一次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如此陌生。那烦躁,那不耐烦,那急于将苏烬辞的存在抹去的、不容分说的姿态,让她心头发冷。

  “所以,那天你冲他发火,也是因为你知道他要走了?”黎晚叙又问,声音更轻了。

  许未然身体猛地一僵,脸色变幻,最终,他别过脸,看着窗外,声音低沉:“……是,也不是。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好像全世界都跟他没关系似的。他以为他是谁?”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意味。

  黎晚叙没有再问下去。她转过头,重新看向那个空了的座位。阳光依旧明亮,桌面依旧反光。可有什么东西,已经随着那个安静背影的离开,彻底崩塌了。她一直以为,横亘在她和苏烬辞之间的是距离,是沉默,是遥不可及。她以为只要时间足够,她总能看懂他,靠近他。哪怕只是一点点。

  可原来,横在他们之间的,是时间本身。是猝不及防的、不由分说的离别。他甚至没有给她,也没有给任何人,一个告别的机会。

  他就那样走了。平静的,沉默的,决绝的。像一阵风,吹过湖面,了无痕迹。

  自习课剩下的时间,黎晚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她盯着眼前的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物理课上他攥紧的指节,是图书馆里他沉静的侧影,是雪地里他喂猫时那一点温柔的弧光,是他在便利店递来奶茶时清冷的眉眼,是在他转身离开时,那句平淡的“路上小心”……这些碎片,像被骤然打碎的镜面,在她心里疯狂旋转,折射出尖锐的、令人窒息的疼痛。

  她甚至无法流泪。只是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无法驱散的寒意。

  放学铃响,她机械地收拾书包。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议论声还在继续,但已经渐渐远去,变成模糊的背景音。

  “叙叙,走啊?”许未然背好书包,站在她旁边,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但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黎晚叙没有动。她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看了很久,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书包里翻出那个笔记本——那本她曾经捡到、还给他、却在图书馆又“意外”窥见他内心一角的、印着“在永恒的长夜里,做自己的星”的蓝色笔记本。

  她记得他把本子带了回去,但后来,似乎没再带到学校。他桌上只有课本和学校统一的练习簿。

  他现在,应该还在陈老师办公室吧?

  一个念头,像疯狂的藤蔓,瞬间攫住了她。她必须问清楚。哪怕只是得到一个冷漠的确认,哪怕只是看他一眼。她不能让他就这样消失,像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幻觉。

  “你先走吧,”黎晚叙听到自己说,声音异常平静,“我……想起来有道题要问陈老师。”

  许未然狐疑地看着她:“现在?都快下班了。”

  “嗯,很快的。你先回去。”黎晚叙站起身,将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许未然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闪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闷:“那……我在楼下等你。快点。”

  “不用了,”黎晚叙摇头,语气坚决,“你先回去吧。我……可能要一会儿。”

  说完,她不再看许未然,抱着笔记本,转身快步走出了教室。脚步很急,像是怕自己一犹豫,就会失去所有的勇气。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墙壁上,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单。

  她走到教师办公室门口,心跳如擂鼓。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陈老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黎晚叙推开门。办公室里只有陈老师一个人,她正坐在办公桌前整理东西。看到黎晚叙,她有些意外:“黎晚叙?怎么了?有事吗?”

  “陈老师,”黎晚叙的声音有点发紧,“苏烬辞同学……他走了吗?”

  陈老师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东西:“刚走。来拿转学证明和一些材料。这孩子,走得也急。你有什么事吗?”

  “我……”黎晚叙捏紧了手里的笔记本,指尖冰凉,“我想把这个还给他。他之前……之前借给我的笔记,我还没还。”她编了一个蹩脚的理由,脸颊发烫。

  陈老师不疑有他,摇摇头:“那可不巧了,他刚走,可能还没出校门。你要不……”

  黎晚叙的心猛地一跳,来不及听陈老师说完,道了声谢,转身就跑出了办公室,几乎是冲下了楼梯。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跑过空荡荡的走廊,跑下楼梯,冲出教学楼。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滚烫的脸上。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校门口,目光急切地在稀稀落落的人流中搜寻。

  没有。那个清瘦挺拔的、永远带着疏离感的身影,不在。

  她不死心,又跑到车棚,跑到平时人少的小路,甚至跑到上次那个便利店门口。都没有。

  他走了。真的走了。像一滴水,蒸发在空气里,了无踪迹。

  黎晚叙站在空旷的校门口,抱着那个冰冷的笔记本,茫然四顾。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橙红,像一场盛大而无声的告别。校园里的喧闹渐渐远去,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击着耳膜。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笔记本。深蓝色的封皮,在夕阳下泛着暗沉的光。她曾经以为,她触到了他世界的一角,窥见了他内心的冰山,甚至,在心底悄然种下了一颗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名为“喜欢”的种子。

  可原来,那冰山,那世界,那星辰,从来都不属于这里。他只是路过,短暂地停留,然后在某个寻常的午后,悄然离去,甚至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而她,这个偶然闯入他世界的旁观者,还未来得及看清,就永远失去了注视的资格。

  寒风掠过,带着刺骨的凉意。黎晚叙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怀里的笔记本,硬壳的封面硌得胸口生疼。这一次,她终于清晰地感知到,那疼痛的源头,不是来自外力,而是从心底最深处,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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