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下）

姜叙白撑着床沿坐起身，指尖还在发颤，连带着手臂都抖得厉害。她低头看着自己蜷曲的手指，仿佛还能触到梦里雨丝的冰凉，还有沈砚池推开她时，那力道里的嫌恶，像针一样扎进骨髓里。

窗外，雨丝如银线般垂落，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浸透在一片沉郁之中。天色灰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而屋内更是昏暗——没有灯光，仅有一缕微光从窗帘缝隙间悄然溜入，在空气中拉出一道模糊的分界线。这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却也让阴影显得愈发深邃。书桌上的设计稿早已被风撩乱，页角翻飞，哗啦作响。那声音轻飘飘地闯进耳朵，却像锤子一般砸在心头。她怔怔地听着，恍惚间竟觉得这杂乱的纸页摩挲声与梦中风铃碎裂的清脆回音重叠起来，尖锐得刺骨，让她的胸口不自觉地一紧，好似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攥住了呼吸。

她踉踉跄跄地从床沿滑下，赤裸的双脚触及冰凉的地板，那股寒意如蛇般顺着脚踝攀爬而上。然而，再深的冷，也无法平息胸腔中翻涌的悲恸与紊乱。她几乎是本能地冲进洗手间，颤抖着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柱倾泻而下，毫不留情地拍打在她滚烫的脸庞上。刺骨的凉意像刀刃般划过肌肤，将混沌的思绪逼退了几分。可当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撞进镜子里那张苍白狼狈的脸时，却忍不住猛地一怔——那熟悉又陌生的模样，仿佛是另一个人正隔着玻璃冷冷注视着她。

脸色白得如同一张薄纸，眼眶红肿得令人心惊，眼底还残留着未消散的水汽，凌乱的发丝黏在脸颊上，整个人狼狈得宛如一只被雨水浇透的小鸟。她抬手轻抚自己的脸颊，指尖触及一片冰凉的湿润，却分不清那是泪水还是溅上的水珠，只觉得心底的寒意随着触感蔓延开来。

“不是的……砚池并不是那样的……”她低声呢喃，嗓音沙哑得令人心颤，其中夹杂着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哽咽，“他小时候，明明那么黏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回忆的深渊中挣扎而出，带着些许苦涩与深深眷恋。

话音未落，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闷痛感迅速蔓延开来。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似乎下一瞬空气就会被完全抽离。梦中的画面犹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刺耳的话语仍在耳边回荡——沈翊诚冷若冰霜的神情、沈砚池毫不掩饰的厌恶，还有林禾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死死缠住，令她无处可逃。

她骤然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尖锐的痛楚犹如一道闪电劈进脑海，才让她勉强从虚幻中挣回一丝真实。原来，那些撕心裂肺的画面，不过是梦。可为何，这梦境竟比现实更加鲜明，更加令人无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