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雨丝斜斜飘飞，敲打着落地窗，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将窗外的霓虹揉成细碎的光斑，落在餐厅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上。姜叙白系着围裙，指尖还沾着番茄的汁水，正弯腰将最后一盘清蒸鱼端上桌。白瓷盘边缘印着浅浅的碎花，是七年前沈翊诚陪她挑的。
心口微微发涩，姜叙白下意识地摸向围裙口袋，指尖触到一张被揉得发皱的浅灰色书签——梧桐叶的纹路，边角被岁月磨得泛黄，是当年他们在旧书店重逢时，他随手夹在她书里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暖黄的灯光漫过书架，他发梢沾着细碎的雨珠，眉眼温润，轻声说“没想到，会在雨天，再遇见你”。
十八岁的沈翊诚，是她青春里最亮的光。他会在雨天撑伞等她放学，会把她护在伞下，自己半边肩膀淋得湿透；会在她熬夜看书时，悄悄温一杯牛奶；会握着她的手，在梧桐树下许下承诺，说“这辈子，我只对你好，我们要一起雨天看雨，晴天看书”。
那些承诺，曾是她对抗生活所有琐碎的底气。婚后，沈翊诚说“我养你，你专心在家照顾我和孩子就好，设计那些东西，又累又不赚钱”，她信了。心甘情愿收起画本、数位板，关掉了刚有起色的小型设计工作室，留在家里，洗衣做饭，照顾他和儿子沈砚池，把毕生热爱，藏进了衣柜最底层的箱子里，把日子过得细碎又荒芜。她以为，平淡里藏着长久，却没料到，七年时光，磨平了他的深情，也磨掉了她的光芒，连她最珍爱的设计梦，都成了他口中“不切实际的消遣”。
餐桌上的菜渐渐凉了，时针指向九点，沈翊诚还没回来，沈砚池被他接去了奶奶家，说是要“陪奶奶吃饭”，可姜叙白早上分明听见他打电话，说要带儿子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心底的不安像雨后的藤蔓，悄悄疯长。她坐在餐桌旁，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书签，雨声越来越密，噼啪地敲打着玻璃，也敲得她心头发慌。桌上的手机亮了又暗，她编辑了又删除，终究没敢给沈翊诚发一条消息——她怕得到的，又是敷衍的“在忙”，或是不耐烦的“别管我”。
不知等了多久，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沈翊诚终于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一身潮湿的雨气，还有一股陌生的香水味，不是她惯用的木质香，也不是他身上原本的雪松味。那件她上周刚给他洗过的深灰色西装，肩头沾着几根浅棕色的长发，显然不是她的。
所有的隐忍与侥幸，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姜叙白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屋子里的死寂。她攥着口袋里的书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颤抖，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沈翊诚，你去哪里了？身上是谁的味道？”
沈翊诚皱了皱眉，抬手扯了扯领带，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烦，仿佛她的质问是一种无理取闹：“跟朋友吃饭，你能不能别这么疑神疑鬼的？”
“朋友？”姜叙白笑了，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积压了几个月的委屈、不安、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提高了音量，嘶吼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沈翊诚，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到底爱我还是她？！”
这句话吼出来的时候，她全身的力气也随之消散，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她仰着头，望着眼前的男人，眼底满是绝望的哀求，希望他能说一句假话，哪怕一句，也好。
可沈翊诚没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的厌烦越来越浓，甚至带着几分鄙夷，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姜叙白，你看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一个女人的样子？整天吼来吼去，浑身都是烟火气，除了做饭洗衣，你还会做什么？”他一边说，一边猛地抬手，将餐桌上的盘子、碗碟全部扫到地上。
“砰——哗啦——”
瓷片碎裂的声响刺耳又冰冷，溅起的汤汁、饭菜沾湿了姜叙白的裤脚，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像一道洗不掉的羞辱。滚烫的鱼汤溅在她的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可她却感觉不到疼——心口的疼，早已盖过了所有的生理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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